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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8 相看

    观音座下蜡烛的火焰跳跃着,默默地淌着烛泪,殿里面满是供奉香火的味道,每个牌位后面,都有着思念他们的人。两个人跪了下去,三拜九叩,行着最郑重的礼。

    “我给观音重塑了金身,”高俭仰头看着面前的金像,“你是知道的,我以前是最不敬畏神佛的。”

    方维在蒲团上低着头跪着,双手合十,默念着“照见五蕴皆空,度一切苦厄”,在这无人见证的偏殿里,没有名字的牌位,说不出口的思念,注定只能烂在肚子里。所幸记得的人不止他一个。

    他站起身来,整了整衣服,把高俭也拉了起来,这一瞬间他他们达成了最深的和解,“二哥,其实当年,你托人带给我的信,一开始我收到了,我没有回信。后来我去了兴献王府,就没有再收到了。”

    高俭拉上方维的手,他很想说点“这些年来我知道你恨我”之类的肉麻话,但是话到嘴边,只吐出来一句“我很高兴。”

    方维捏一捏他的手,眼眶有些热了,道:“我也很高兴。”

    高俭出了偏殿的门,又恢复了傲然的神情,笑道:“我听到你要来,吓了一跳,幸好你不是来办税的。”

    方维道:“办税这样的肥差,自然有司礼监的红人上赶着求过来,我这样的万年闲人,能摊上一趟公差,已经是不容易了,又是这么一当子急差,李孚着急上京,想多留在南京几天跟二哥你吃顿饭都难了。”

    高俭道:“怪我这些年总在外面跑着,上京也是得等两三年看看有没有机会了。”他伸出手指按一按太阳穴,“只是李孚这个人不是好相与的,当年我也曾放低身段想与他结交,软的硬的都试了,他都不接翎子,本来我动了真气,差小的们在外面一打听,别的堂官他也不来往的,这么看起来倒是个真迂腐,我也就没怎么样他。”

    方维想起来金九华的话,那样八面玲珑的人也有碰壁的时候,“这一路上我们安安静静,沿途一概没有滋扰,不求有功,但求无过罢了。”

    高俭道:“想必这次把你派出来,也正是看上了你这个无欲无求的性子,不至于出来就让李孚参上一本,只是你真就打算在神宫监这样过下去了?”

    方维道:“我原本就是打算在南京这里守陵司香的,在这里还是在宫里,也没什么不同,能安安稳稳地这样老死,也算是大福气了。”

    高俭见他不开窍的样子,笑道,“你从小就是这样,倔得很,只是你要以为佛门就是清净之地,那可是大错特错了。”

    说完他转身,推开了一间禅房的门。方维跟着走进来,禅房不大,摆设很是雅致,案上点了苏合香,白瓷瓶供了一瓶折枝梅花。有小火者见他们在椅子上坐了,便朝外面招了招手。

    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子扶着一个瘦小的红衫少女走了进来。少女走的很慢,如弱柳扶风一般,到二人面前,徐徐下拜。高俭向着方维笑道:“给你看个人。”

    婆子听了,一时十分欢欣,便立在门边,唱道:“姑娘向上走。”少女起来,摇摇地向书案走了两步,裙幅如水波。婆子又道:“姑娘转身。”少女转过身来,方维看到一张白净的脸,眉毛扯的很细,五官稚气中带着些俏丽。婆子又道:“姑娘借手。”少女便将袖子捋上来,露出白白的一节胳膊。

    高俭笑眯眯地看向方维,方维看这等情形,心下雪亮,只低头喝茶不言语。高俭问道:“多大了?”少女抬头道:“十四岁了。”

    高俭点点头道:“知道了,下去吧,门口领赏钱。”那婆子在旁瞧着,心中忐忑,待要自夸,又怕唐突,只得扶着少女退了下去。

    方维笑道:“二哥在禅房里让我给姑娘相面,也不怕污了这片净土。”

    高俭“哈”地一声笑出声来,指着案上的香炉道:“你当是佛门清净地,这里念的可都是生意经。”他想了想,没有多说什么,只追问道,“刚那姑娘,你瞧着怎样?她们在外面候着,你若是喜欢,二哥给你下定,回头派自己人送到北京去,神不知鬼不觉。”

    方维喝了一口茶,道:“模样倒是不错的,只是年纪小了些。”

    高俭笑道:“你是不知道行情了。这样的人家养女儿,十二三岁学成了便出来相看。这姑娘也是有名的相貌好又有些文采,她娘一心想要攀个大富贵,寻常官员纳妾想看看,她娘都给回了,这次是我传话给她们,才肯带过来。”

    方维低头道:“我只是个从六品奉御,在宫里蝼蚁一般,又是残缺之人,这姑娘家里如此心高气傲,必是要服侍达官贵人的,便是嫁进了寻常人家,天长日久,生个一儿半女,后半辈子也有指望,何苦来白耽误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高俭道:“这里是南京地界,只要我开口,轮不到她们拈轻怕重的。你愿意就成。”

    方维摇摇头道:“谢谢二哥,只是这个艳福,实在生受不起。”

    高俭见他言辞温和,态度却坚决,叹了一声道:“罢了罢了,让她们回去吧。只是这宫里不比外面,日子一天叠着一天,你寻个人陪着,总好过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方维笑道:“以我现在的月例银子,还得养两个半大小子,已是不易了,便是想寻个对食,难道要她养我。”

    高俭闻弦歌而知雅意,知他不愿多谈,换了个话头道:“你回去给司礼监几位祖宗和其他人的礼,我都已备下了。因李孚跟你们同行,怕有些行迹落在他眼里,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。等你们走了,我就叫人走水路送上北京去。”又掏出两封信,“这封信给老祖宗,这封信给爷爷。”

    三日既过,按照约定的时辰,方维与陆耀一行人在绒线胡同外等候。陆耀在南京城内办差,早出晚归,虽是一同住在高俭的府邸,连方维也没有见过他几次。今日给李孚送行,南京六部皆派了二三品官员来,一时胡同口摩肩接踵,好不热闹。

    胡同口已是备好了四人抬的软轿,轿夫肃立一旁,又停了辆马车载行李使用。李孚率先出来,拱拱手与方维和陆耀见了礼,又回头与南京官场众人寒暄。方维在旁听到溜须拍马之词花样出新,心中暗暗佩服。

    李孚行李不多几个锦衣卫搬了三五个箱子送上马车。李孚的长随已经出来了,在马车上一一点看,又有一个女人站在车边,挎着几个包袱,也挨个送过去。

    方维和陆耀见官员们正谈的热络,便站到一边。李孚的长随清点完毕了,过来行礼道:“李义见过两位上官。”

    因之前传旨的时候已经见过,方维和陆耀也亲切了些,“这一路照顾李大人,可是要辛苦你了。”

    李义躬身道:“小人职责所在,一定尽心尽力。”说完,招手叫车边的女人过来,“这是我浑家,此次一同上京,各位大人尽管使唤就是。快给几位大人见礼。”

    那女人低头福了一福道:“奴家卢氏,见过大人。”说完抬起头来,她连同方维一起吃了一惊。

    这是第三次见到她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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