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七十章不死是妖，死了还是妖
“所以，余大人单凭一个立政殿的宫人，就证明人是本宫杀的了？”
“如果不是你杀的，为何你的人会在老臣的府上出现？”
“如果是本宫杀的，为何本宫还要杀自己人？”
此言一出，殿内一片寂静。
众人皆面面相觑，都觉得这点有些说不通。
按道理，就算要杀自己人都会是在利用之后，杀人灭口，然后立刻毁尸灭迹，为了不让人察觉。但立政殿的人，却是与余东庭死在了一处，更像是有人为了让人联想到进宝，而故意做的。
进宝又道：“还有那敲门声，各位大人难道不感到奇怪吗？”
其中一名身穿三品朝服的大臣道：“那也许死者遇袭后，特意通风报信？”
进宝逼近说话的那位大人，眼睛紧盯着他道：“大人说话为何如此不负责任？”
那位大臣被进宝一说，有些恼羞成怒：“臣哪里不负责任了？分明是你做贼心虚。”
“做贼心虚？本宫敢问大人，大人可是看过尸首？”
“当然看过。”
“既然看过，为何大人还能说出，是死者通风报信？死者是被人一刀穿透后心，当场毙命，试问大人，一个当场毙命的人，要怎样去敲门？”
“这……”那位大臣被问的哑口无言，讪讪地垂下脑袋。
众人低头嘀咕：“这……似乎也有点道理啊。”
进宝打算再接再厉，一鼓作气地将他们的气焰全部打掉，刚要开口，突然肚子一阵抽痛，她忙伸手捂住肚子，只是一瞬间，脸上露出些许惊讶和恐惧，但幸好没人看到、
她轻轻地抚摸，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，心中默默祈祷。
这时站在一侧的姚云，忽然出声道：“让一个死人去敲门，的确说不通，但那敲门声，如果是死者被袭以前敲的呢？”
刚刚说话的那位大臣，立刻附和：“老臣说的就是这个意思。”
进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，心中骂道：不要脸。
姚云继续道：“这样一来，事情可能就是另外一番情况。死的内监是立政殿的内监，他既有可能看到了德妃娘娘将余家小少爷偷偷绑架。不忍目睹幼童被残杀，于是趁着夜黑，将小少爷偷偷救出，而送往余大人的府上，就在这时，被德妃娘娘发现，于是她派人一路跟着内监，就在他敲门通知余大人的时候，被人从后面，一刀刺穿了后心，当场毙命。”说着，姚云偷眼看了看进宝，“末将是猜测整个案发的过程，猜得不对的地方，还请娘娘指正？”
指正？分明是在说这一切都是进宝做的，所以她才有资格‘指点错处’。
原本已经开始动摇的大臣们，听完姚云说的这一番话，纷纷十分赞同地点头。
“有道理，有道理啊”
进宝轻轻地瞥向姚云，他一本正色地看着前方，微微扬起头，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。
她不疾不徐地道：“各位大臣一口咬定，是本宫派人杀死了余东庭，对不对？”
众大臣们道：“除了你，还有会有别人吗？”
进宝深吸一口气，道：“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余东庭死了？”
众人不理。
姚云微微一笑道：“娘娘，您是不是又要玩那套死人复活的把戏呢？复活余东庭，来让一个五岁的小童告诉列位大臣，是谁杀了他吗？”
顿时殿内响起一阵嘲讽的笑声。
姚云又道：“娘娘，一个普通人又岂会让死人复活呢，除非她是一个妖，懂得法术。”
殿内又是一阵附和声：“是啊，她就是妖。”
忽然之间，殿外传来一声微弱的叫声。
“爹……”
余明海的眼睛霎时瞪的跟个铜铃一般，他呆若木鸡地站在殿内，半响，他缓缓地回头，他僵硬的动作，让人看上去像是脖子得了严重的颈椎病，甚至都能听到他每一节颈椎转动的声音。
“爹……”殿外又传来一声，紧接着，大殿的门口，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。摇摇晃晃地像是随时都会跌倒。
众人看到余东庭站在大殿的门口，像是见到了鬼一般，纷纷跳到一旁，心惊胆战地向进宝看来。
就连祁煜都瞪大了眼睛，坐在龙椅上，不敢妄动。
他记得，进宝的死人复活，不过是一个纸人在蜡烛前的把戏，但如今，他确实看到一个死了的人站了起来……
他惊恐万分地朝进宝望去，开始怀疑说相信她不是妖的话，是不是说的太过草率了。
整个大殿，霎时变得一片寂静，就连地上掉根针都能清楚地听到。
进宝开口轻声地叫道：“进来吧”
从殿门的一侧，恭敬地走进一名太医。
他向龙椅上的祁煜跪下行礼。
进宝朝着太医道：“说吧。”
“是，娘娘。”太医道：“下官奉娘娘传召，特来为余东庭验尸，但是下官发现他并没有断气，而是被摔晕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祁煜的声音紧张地变了调，“他没死？”
余明海忙叫道：“这不可能，我儿子，东庭他，分明是死了。”
进宝冷冷地白了他一眼。
太医口气肯定地道：“没有，下官检查了他的伤口，发现只是划伤，并非真正地触及心脉，估计是内监被刺透胸膛的时候瞬间，将他抱离自己的怀抱，故此才保住了他一条命，而内监摔倒的时候，将他压在x下，导致他的头部摔到地面上，摔晕了。刚刚下官已经为他施过针了，现在他已经苏醒，但由于多日未能进食，身体非常虚弱，需要多加调理。”
余明海看着进宝，一把抓住太医的衣服，厉声地道：“是不是这个女人让你和她串通，说我儿子没死？”
太医看余明海如此粗鲁，皱了皱眉头道：“大人不是已经看到了吗？死人又怎么会开口说话，用脚走路？”
“因为是她用妖术复活了我儿，看上去他是我儿子，实则却不是。”
太医叹道：“难道大人宁愿相信自己儿子已经死了，也不愿相信您的儿子只是受伤晕倒？”
余东庭这时已经走到了余明海身前，拽着他的朝服，有气无力地道：“爹，这是哪里啊，我好怕……”
余明海看着自己的儿子，满脸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，害怕地叫道：“你是谁？”
“爹，我是东庭啊”余东庭看到自己父亲不认得自己，急的坐在地上哇哇大哭，“娘，娘，你在哪里，东庭的头疼……”
进宝听到他哭的揪心，挺着肚子艰难地走过去，她不能弯腰，只能屈膝，她摸了摸余东庭的头，柔声地安慰：“东庭乖，不哭，一会儿就送你回家，看你母亲，告诉我，除了头，你还有哪里疼？”
东庭止住了哭声，但眼泪仍扑簌簌地落下，他仰头望着进宝，指了指自己的胸口。还有肚子。
“肚子也受伤了？”进宝问太医。
不等太医回答，余东庭开口道：“饿。”
进宝忍俊不禁，看着他胸口已经包扎好，吩咐一旁的内监道：“去拿点燕窝粥来，要烂一点的。”
“我不爱吃燕窝粥，我想吃腊八粥。”
进宝微笑，瞥了一眼内监，内监忙下去办。
她用帕子帮余东庭擦眼泪，温柔的眼神中充满了宠爱，仿佛眼前坐在地上的人，是她的亲人。任谁看了都不相信，她会伤害他。
她看着余东庭，却对余明海说道：“余大人，如果你还是怀疑本宫用了法术的话，不妨问问殿外的侍卫，是他们请的太医，而且他们也知道余东庭没有死。”
祁煜立刻传唤一直在门外侍立的侍卫。
侍卫们众口一词，都说他们真切地摸到了余东庭的脉搏，所以才相信他没死，立刻依照进宝的吩咐去请来了太医为余东庭诊治。
众大臣听到侍卫的话，又一次面面相觑。
有人甚至走近过来，仔细地打量着余东庭，余东庭感觉到对方目光中的猜忌和危险，像余明海的身后躲去，只露出一双无助的大眼睛，偷偷地张望。
有人趁余东庭不注意，伸手去摸他的脸，吓的他惊叫大哭。
进宝责备的看着那人，那人愧疚忙低下头退到最后。进宝招手让余东庭到她这里，余东庭征求地看了看余明海。
余明海此刻有些不寻常，他的五官扭曲成一种复杂的表情，厌恶、鄙夷、憎恨，害怕……余东庭第一次看到父亲这样，他抽泣地向后夺去。
然而这一切只是一瞬间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，余明海一把捡起丢在地上的刀，猛地向余东庭刺去，口中还喊着：“你不是我儿子。”
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，吓的目瞪口呆。
进宝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攥紧，心痛的不能自已，心里有泪，却一点都哭不出来，憋在心里，剜心的痛。
她试着让自己站起走过去，但身体僵硬的令她无法移动，就在这时，她的肚子突然痛了起来，疼的她膝盖一软，顿时跪在地上，幸好用手及时撑住了地面，才不至于跌倒。但身上已经起了一层冰冷的汗，黏黏腻腻地已经打湿了中衣。
心灵上疼和身体上的痛，令她想要大声叫喊，可是张着嘴，却只能发出沙沙的哑声，她勉强地伸出手，随着她的动作，肚子疼的越来越厉害，但她还是不停地向前伸着手臂，她想要去够已经倒下的余东庭，却始终都差那么一点的距离。
只听“当”地一声，去端八宝的内监，被眼前的情景，吓的扔掉了手中的粥碗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殿内纷纷传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。
那位曾经摸过余东庭的大臣，呆呆地看了看自己手，他刚刚摸过，所以他知道，余东庭并不是死人，他身上是温热的。
余明海看着再也不会动的余东庭，像发了疯一般，在大殿中仰头大笑：“哈哈，我杀了他，这个妖孽，假装我儿子，哈哈，我杀了他……”
进宝咬着唇，一丝腥甜的味道流入口中，她用手支撑着，从地上站了起来，淡紫色的瞳中，又熊熊的怒火在燃烧。她环顾着四周，所有看到她表情的官员，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。
她厉声地道：“你们口口声声说本宫是妖孽，要杀了本宫，为何还不动手？”
众位大臣，皆讪讪地不敢出声。
余明海刚刚尽是疯狂的笑声早已停止，他望着余东庭的尸体，脸上一副呆然的仿佛灵魂已经出鞘，根本没听到进宝在说什么。
“动手啊，难道都是些只会说不会做的胆小鬼吗？”
话音刚落，一个身穿武官朝服的武将走人群中走了出来，瓮声瓮气地道：“我来。”
进宝望着他，她认识他，他是姚云的副将，姚云立功回来的庆功宴上，他也又参加，他姓史，名通，不过三十出头，皮肤黝黑，满脸的络腮胡子，膀大腰圆的看上去十分凶狠。
史通从侍卫的身上抽出佩刀，进宝就一步迈了过来，胸口抵住刀尖，令那个彪形大汉顿时一愣。
进宝冷冷一笑道：“大人真是好胆量。”
史通挺了挺胸膛：“斩妖除魔，义不容辞。”
“只是本宫不知道史将军如何证实本宫是妖。”
史通想了一想道：“砍你不死，便是妖。”
“如果你一刀下去，本宫死了呢？”
“这……那是你假装死了，欺骗众人。”
进宝呵呵一笑：“将军真是聪明人，本宫不死是妖，死了还是妖。将军平日在营中也是这样糊涂断案的吗？天下若有将军这样的人在，岂不暗无天日？”
“你……”史通气的脸红脖子粗。
“皇上若纵然这样昏庸无道，黑白不分的人在朝为官，岂不让天下人耻笑？”
坐在龙椅上的祁煜有些做不住了，他瞪着史通，向姚云咬牙切齿地道：“姚将军，这就是你向朕推荐的人才吗？”
姚云不答。
史通一见情形不对，立刻改口道：“那你死了，就不是妖。”
“将军这样出尔反尔，让本宫如何信服？”
众大臣齐声道：“微臣愿意作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