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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82. 权力有毒(求追读收藏)

    “季大侠自回马邑城。赵破奴呢?不是和郭侠士同行吗?”王娡问郭解。

    “娘娘,”郭解有些苦涩地说,“那孩子……他恐怕是死了!”

    “死了?!”王娡吃惊追问,“怎么会死呢?”

    “带他回马邑的路上,他忽然生病发起高烧,面红目赤,浑身疼痛,难以行走!他怕是疫病染病给小人,趁小人给他找水之时,偷偷走了!”郭解说着,不禁哽咽,“这荒凉之地,只怕他是撑不过去……”

    赵破奴,这是出血热病!

    王娡咬紧嘴唇。她挖鼠洞收集的鼠肉和鼠洞里的麦粒,看赵破奴饥饿,拿出来给他吃了。难道带的有汉坦病毒?

    草原上鼠类为患,破坏草原也传播疾病。加之荒原上烹饪不便,食物加工食用方式简单粗暴,导致鼠疫、出血热等疾病时有爆发。

    这么一个血性刚烈的男孩子,却死于出血热,让王娡心痛不已。

    回到长安城,已是暮春时节。妹妹王皃姁因产后虚弱,留下一个五岁的皇子和一个襁褓中的婴儿,撒手人寰。

    小王夫人遗言:二位皇子均由姐姐——皇后王娡抚养。王皃姁坚信姐姐肯定活着,哀求景帝刘启想办法营救王皇后。所以,边关郡守程不识、李广部属,都派出了小股军队寻找,因不敢深入大漠而无果。

    景帝刘启看着王娡摆在他面前的东西,不禁冷笑:“中行说所献地图,可信吗?咬舌自尽?他有如此忠心,为何屡屡祸害我大汉?”

    “陛下!臣妾所言,句句属实。中行说说,先皇和皇太后大行,他没了恨,也没了活头!他挟私报复的是逼他去匈奴的先皇。匈奴人现正和乌孙国争夺伊列河谷(汉书记载伊犁原叫伊列,伊里,伊丽)。所以陛下登基这些年,匈奴只是小股袭扰。一旦乌孙国兵败,匈奴必成强敌,我大汉恐怕江山社稷有危!”

    “这就是你被匈奴人关了数月所得消息?”刘启病态疲惫的脸上满是轻蔑,那阴鸷、鄙夷、不屑,深深刺痛了王娡!

    “陛下,”王娡压下心头悲愤,“战机不可失……难道陛下忘了,我大汉和亲,送女人去姑息匈奴时,陛下曾言——“待积蓄力量,国富民强,必将那匈奴斩杀殆尽!方消弭我国仇家恨”?”

    “我大汉开朝,刚历经秦末乱世,满目疮痍、百废待兴,高祖车驾连六匹毛色一致的马都凑不齐。丞相诸卿不得不乘牛车上朝。所以方有了几代帝皇和陛下的“无为而治,休养生息”,“开关梁,方关津,驰山泽之禁”之策!”

    “现国库充盈,民富国强,如不趁匈奴与乌孙缠斗,发力除之。难道让我大汉,依旧做蛮夷之草谷,任其劫掠宰割?先皇与陛下在燕代两地所建马场,三十六牧苑,颁布马政,不都是为灭匈奴而备?”

    刘启沉默一会,冷冷说道:“母后薨逝,守孝三年,不宜刀兵。后宫之人,恪守宫规,莫要干预朝政。身为六宫之主,应管理后宫,却擅自出宫,带太子轻入险恶之地!又受蛮荒之人凌辱,损我大汉之颜面!”

    “回宫自省,不得擅出!”刘启一拂袖,宦官和侍卫上前,架住王娡离开未央宫。

    弗一回宫,王娡就急不可耐地见景帝刘启,只为献上中行说所绘西域地图,却换来的是刘启的冷漠以致嫌弃!言谈之中,连句皇后都不肯叫,可想而知,对王娡是多么不满!如果不是太子刘彻和小王夫人,只怕她这个皇后之位,早已易人!

    “母后!”

    “母后!”

    三凤一龙候在椒房殿,远远看到王娡,就激动得泪流满面,母亲与孩子少不得抱头痛哭一场。

    “母后,孩儿已由父皇赐婚平阳侯曹寿,原定于三月大婚……是孩儿坚持告父皇,等母后归来才得完婚……”长女平儿哭泣着,告诉王娡,“没有母后送嫁,孩儿宁死不出椒房殿!”

    平阳侯曹寿,是开国功臣曹参之孙,景帝刘启对长女的偏爱,是显而易见的。

    “那我的阳信公主就是平阳公主了!”王娡笑着流泪,“平阳侯食邑一万两千户,你父皇给平儿的夫家果真是万户侯……”

    正是四个儿女,与王娡精心编织的重重关系网,才让刘启不敢轻易废除她的皇后之位。

    太子刘彻:“我要母后!”

    平阳公主:“我要母后!”

    王皃姁临终遗言:“陛下,救我姐姐!”

    馆陶公主:“这样一个贤德皇后!”

    卫绾、窦婴、周亚夫、郅都、袁种等重臣名将:“皇后素有贤名,又得群臣和百姓敬爱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为什么皇帝叫孤家寡人?就是在你以为皇权至上,想独断专行的时候,亲人、臣子、所有人都和你唱反调。没人合你的拍,你只好把自己的想法压诸心中。

    “母后,孩儿能不能不回太子宫?听说父皇下命,母后不得擅出椒房殿,孩儿想陪母后……”刘小猪眼巴巴的看着王娡。

    “这……彻儿要你父皇允准吧!娘亲做不得主……”

    王娡的话还没说完,刘小猪就欢快地叫:“孩儿去求父皇!”转身就跑!

    帮双儿姝儿擦去泪水,王娡一转脸,看到郅晴眼泪汪汪的站在一旁。

    “晴儿!”王娡招手,叫她一声。

    “皇后娘娘……”郅晴哽咽着跪下行礼,“您瘦了……听说您的腿受伤了……”

    尽管王娡竭力掩饰,但她的腿伤,行走时隐隐作痛,留心看还是能发现异常。

    “没事的……”王娡说着搀扶她起身。

    “娘娘出事后,太子啼哭不止……”郅晴说着,泪水簌簌落下,“听说娘娘回来,他才得安稳,有点笑模样了!”

    这晚,众人都瞌睡得睁不开眼了,刘小猪还是偎着娘亲,问东问西。

    “这是西域的地图?”刘小猪看着中行说所绘地图,一面看,一面问,“西域这么多小国?东胡,月氏,乌桓,鲜卑……色楞格河,单于廷,龙城……”

    “母后,中行说不是背叛了我大汉吗?人人得而诛之!为何又献地图给母后?”刘小猪不解地问。

    “背叛……”王娡不知该如何解释中行说的背叛,“《孟子·离娄下》曰:君之视臣如手足,则臣视君如腹心;君之视臣如犬马,则臣视君如国人;君之视臣如土芥,则臣视君如寇仇。彻儿,为君之道,要善于识人、用人。”

    “现今的郎官赀选制度,有一定弊端。”王娡叹口气,“你皇祖父所定,赀算十可为郎。你父皇改为赀算四。本意为防穷吏刻薄,贪资敛财致吏治败坏。可一些有才学的子弟,会因家贫无出头之机。”

    “彻儿,等你登基主政,一定要有人才选拔制度!不看出身,不看家资,只要有才能,愿为国效力,皆可入仕!”

    刘小猪点点头:“孩儿记住了!要任人唯贤!”

    “要为臣民立下共同信仰。先皇与你父皇,皆信黄老之道,将无为而治奉为至理。民间经济自然生长,滋生出了许多兼并土地的恶霸豪强。富者田连阡陌,穷者无立锥之地!”

    “你父皇诏令土地税,三十税一。本意是让利于民,藏富于民。结果却让豪强地主拿了大头。无为而治下去,官穷民弱,豪强遍地。一些豪强俨然一个小朝廷,横征暴敛,架空官府,使得皇帝政令不通,形同虚设!”

    “而外有匈奴统一草原,屡次破关劫掠,威胁汉朝边境!再放任、清静无为,就内外交困了!”

    “君王不能只做一国之守夜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母后,何为守夜人?”刘小猪追问。

    “守夜人,就像宫里的更夫、护卫,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时候,就静静的看守,有事的时候,才去处理……”

    “孩儿知道啦!”刘小猪机灵地转着眼睛,“在事情未起之前,就先做好,使其按自己所想之后果发生!”

    王娡不住点头,“汉家自有制度,以霸王道杂之。霸道,即从秦朝照搬的严刑峻法;王道,则是柔和治国之道。你皇祖父孝文皇帝在臣民之中,口碑甚好。外王道、内霸道,外儒内法,他用得最得人心。”

    “外儒内法?以霸王道杂之?”刘小猪喃喃着思索。

    “经书是个好东西。无论儒家,道家,法家,墨家,它可以随你的需要做无限的解读。用在坏人手里,它是杀人、压迫人、愚弄人的工具。用在好人手里,它是修身、正义、斗争的工具。”

    “子谓子夏曰:“女为君子儒!无为小人儒!“儒有两种,君子儒和小人儒,是君子还是小人,不是经书决定的,不是这两种儒读了两种版本不同的经书,而是他们自身的心思和目的决定的。”

    “君子儒还是小人儒,帝王应取自己所需。所有经书、思想,皆为治世、政权稳固之工具!”

    “孔孟之儒学一开始就不是伦理思辨的游戏,而是一种社会危机的解决方案。儒学自诞生起就从未停止作为工具。所谓君臣、父子,“礼”,“乐”,“射”,“御”,“书”,“数”,都是教化民众的外皮。”

    “母后是倾向儒学吗?太傅也说过,为政以德,克己复礼。”刘小猪问。

    “诸子百家,无论哪一流派,其实用性都是第一位。都要看能否为我所用,解决当前时局出现的问题!”王娡笑道。

    刘小猪若有所思地点头。

    王娡想起马基雅维利《君主论》:

    为了达到自己的事业或统治目的,不怕留下恶名,大刀阔斧,使用暴力手段解决那些非用暴力解决不了的事;政治行为和伦理行为截然分开;不具备或者不重视普世的公认道德,因为目的高于手段;在守信义有好处时,君王应当守信义,但当遵守信义反而对自己不利时,或者原来自己守信义的理由不复存在的时候,任何一位英明的统治者绝对不能,也不应当遵守信义……君主应当显得虔信宗教,使宗教在国家中占有显要的地位,这并不是因为宗教的真实性,而在于它是联系社会的纽带……君主应该是残酷的、令人畏惧的……

    在她的影响下,刘小猪会成为功烁千古的大汉雄主吗?

    “彻儿,你看这个图,”王娡拿出让姚翁等人画的,马鞍、马蹬图形的布帛。

    “我大汉骑兵,之所以不及匈奴勇猛,皆因骑马冲杀,无法稳住身形。这个马鞍和马蹬,骑兵稍加训练便可适应。”王娡思绪万千,“我骑兵训练五年,仍不能力敌匈奴,有了这些,必斩杀匈奴,以一当五!”

    刘小猪看着兴致盎然,“母后,孩儿要做来,骑马用!”

    “不是你用,是给军队用!”王娡纠正他,“这将是我大汉制胜匈奴的关键!拿去!给你父皇,劝他用到所有将士骑兵!”

    景帝刘启对王娡隔阂甚深,王娡被禁足椒房殿。只能曲线救国,让刘小猪去推进骑兵装备改革,以谋大局。

    “嗯!孩儿知道了!”刘小猪认真地收起帛书,“孩儿明日就带给父皇看!”

    景帝刘启反应之强烈,是王娡不曾预料的。

    “母后!”刘小猪哭泣着来寻求娘亲的安慰,“父皇斥责母后是牝鸡司晨、后宫干政……倘若再这样,就让母后去永巷……”

    王娡似坠冰窟,霎时心冷如铁!

    刘启对她的反感,已经到了不容一辞!她一心为了大汉,却被疑想染指权势!

    如果她王娡想染指权势……她为什么不能染指权势?

    若是有了权势,她可以按自己的想法,改进骑兵装备,大杀匈奴!开疆扩土!

    若是有了权势,她可以建立人才选拔制度,将能人志士放到合适职位,人尽其用!

    若是有了权势,她可以把后世的先进制度和做法,通过儿子刘小猪付诸实践!而不用时刻担心,刻薄寡恩的刘启或诛、或囚、或废了她这个皇后!

    权力有毒!

    一旦有所图、有所谋,接近权力中心,对近在咫尺的权力,便生出强烈的欲望!

    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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