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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75. 出走的皇后(求追读收藏)

    “拜见皇后娘娘!”太子宫的宫人,见王娡到来施礼。

    王娡摆摆手,看到正殿前,中郎将袁种带龙骧侍卫们候着。看来景帝刘启也来看刘小猪了。

    袁种和侍卫们要施礼,王娡示意静声。侧殿太子太傅卫绾正在翻卷书简,看到王娡进来,默声施了一礼,看到王娡问询的眼神,把手指向菡萏阁。

    菡萏阁是太子静修的静室,此时门掩着,王娡听到里面景帝刘启与太子刘彻在交谈。

    “……将为太子奏方术之士有资略者,若庄周、魏牟、杨朱、墨濯、便蜎、詹何之伦,使之论天下之精微,理万物之是非;孔、老览观,孟子持筹而算之,万不失一。此亦天下要言妙道也,太子岂欲闻之乎?于是太子据几而起,曰:“涣乎若一听圣人辩士之言。”涩然汗出,霍然病已。”

    刘小猪在背诵枚乘的《七发》。听闻小猪背得流畅无误,王娡不由得笑起来。

    “彻儿可知《七发》其意?”景帝问道。原来刘启是来考察小猪的学业。

    “七发先写楚太子有疾,而吴客往问之,指出太子之病,源于生活过分侈靡安逸;后分别写音乐、饮食、车马、游览、田猎、观涛六种活动;最后言明只有听要言妙道、提高学识和精神修养才能根治疾病。”刘小猪侃侃而答。

    “为何开始吴客劝诫楚太子勿要沉溺声色犬马,后田猎、观潮起兴,直至听取要言妙道,太子疾患才痊愈?”刘启追问。

    “父皇,孩儿以为:先是儒家身份提出劝诫,为主流观点;后以道家之意,倡导走出宫闱,接近自然之味,为“道法自然”之态。最终听取要言妙道,解惑释疑,为圣贤之道。”

    “嗯~~”景帝似在赞许,“那彻儿认为《七发》最精妙之言,是哪里?”

    “当是“论天下之精微,理万物之是非”。开眼界、增知识、明道理,才是根本!”刘小猪认真回答。

    “彻儿所悟甚好!”景帝叹息,“朕渐感身体不适……你皇祖母大行前,嘱咐你的话,记得吗?”

    “孩儿……”刘小猪犹豫一下,“孩儿记得。”

    “说给朕听!”

    “皇祖母说:彻儿切记,刘氏江山,勿要他人改了姓氏!”刘小猪说道。

    “彻儿可知皇祖母之意?是让你,小心你母后!”景帝刘启说道,“彻儿心中要有定数,你母后之言,当听则听,当做则做……”

    门外的王娡听得咬牙切齿:窦老太婆死有余辜!以六宫多事为由支开本宫!原来是要离间我夫妻、母子!

    “朕已封你母舅王信为盖侯,田蚡为太中大夫,原是为彻儿登基后所倚重……”刘启沉默一会,“朕随后会褫夺尔等爵位,剪除你母后羽翼……”

    “咣当!”王娡猛地推开房门。

    “陛下!您怎能如此对八岁小儿言说其母?!”王娡怒目圆睁,泪水夺眶而出。

    “彻儿,出去!晴姐姐在殿外,去和她练剑!”王娡强压怒火,故作平和对刘小猪说。

    刘小猪看看母后,又看看父皇。见景帝尴尬不语,不安地施礼后出去。王娡关上门,一双如水美目,盯得景帝局促不安。

    “陛下!娡儿不知身犯何错,竟致陛下视臣妾为佞逆……”王娡声泪俱下,“是臣妾对先皇和母后不孝?是对陛下不忠?还是对儿女不慈、对六宫妃嫔诸皇子不贤?”

    “陛下见过大汉哪个妃子,出宫到险恶之地,诛杀诸侯王太子,除汉廷心腹大患?”王娡说着上前一步,却惊得景帝后退一步。

    “阳陵邑时疫,臣妾冒死前往,二十日扫平疫情!为陛下赢得万民伞和民众爱戴!又奉帝命去梁地,暗杀梁王……”

    “臣妾惜陛下名节,为陛下分忧,出生入死,披肝沥胆,难道于大汉无有寸功?臣妾无怨无悔,做这些乃份内之事,皆因臣妾是太子之母、大汉皇后!臣妾只此一子,难道会夺彻儿的江山?!夺了江山又传于何人?!”

    连声质问,王娡痛不欲生,“臣妾为陛下生儿育女,孝奉母后,维护汉家利益,方有先皇赐封汤沐邑!”

    “陛下重病垂危,臣妾衣不解带,端汤煮药,陛下才得转危为安……”

    “如今陛下疏离臣妾,更视臣妾为佞逆!”王娡提裙扑通跪到刘启面前,悲愤慨言,“不如陛下杀了臣妾!以换陛下心安!”

    景帝刘启面色难堪,连声说道:“朕并无此意、并无此意……”他心虚地转身背对王娡,“皇后多虑了!”

    此情此景,王娡知道,再也回不到她初登后位,帝后同心协力的时候。

    哽咽再三,王娡低声哭泣道:“求陛下将臣妾贬为庶民,或是幽禁永巷吧!臣妾不知罪所以然,只知陛下心何以安……”

    杀、贬、囚,王娡把三条景帝除她而可能使用的手段,都端到刘启面前,逼他退无可退。

    “皇后言重了……”

    或许刘启动过这种心思。但王娡当面锣、对面鼓把他阴暗想法摊在他面前,戳破了他心底的暗处,反让他惭愧难言,掩饰不迭。

    “朕只是和彻儿谈起母后……皇后素有贤名,又得群臣和民众敬爱,朕得娡儿为后,乃大汉之幸、百姓之幸!”

    王娡饮泣。景帝刘启忌讳她,甚至到走近一些,搀她起身都不敢的程度!

    她计杀梁王,大概是史上第一个生化杀手。手段之高明,除了她本人和景帝刘启知晓,再无第三人。亲手毒杀心上人,一为天下太平,二为向刘启证明与刘武并无瓜葛,换来的什么?是帝王的猜忌和恐惧。真是报应!

    有的帝王,希望你有实力有腕力,帮他定江山,稳朝野。你善解人意,分忧解难,他夸奖你“妇女能顶半边天”。一朝得势,你知晓他的阴暗,他明白你的手段。他有除你而后快的想法……

    作为太子之母,刘小猪是天选皇位继承人,王娡又是公认的贤德皇后,景帝再阴私促狭,被王娡戳破阴思暗虑后,也不敢轻举妄动。

    “求陛下放臣妾出宫!”

    王娡觉得,而今只有她退出权力中心,才能让刘启安心。她也需要时间和空间来考虑接下来怎么做。毕竟,她和刘启在政权的稳定与传代上,全力配合的蜜月期,一去不复返了。

    “八月酎金献祭,皇后为六宫之主,此时出宫不妥吧!”景帝刘启冷声说道。

    不妥?难道这样各怀鬼胎、虚与委蛇、戒备对方就妥了?但凡有一点过失,不知被刘启如何下死手。皇帝想找你的事,呼吸都是错!

    刘小猪已觉察到父皇和母后的龃龉不和。难道让这个天选之子无心学习,去关注父皇和母后的明争暗斗?

    “陛下适才与彻儿谈及《七发》。臣妾想到民间,寄情山水,以身体验道法自然……”王娡一脸怅然,“百病皆因忧思起。臣妾离宫,亦是为陛下龙体考虑!万望陛下珍重龙体!”

    说完王娡深施一礼,果断转身出去。

    刘小猪正心不在焉地拿着剑在殿前,和郅晴有一搭没一搭地比划着,看到王娡出来,急忙迎上去。

    “母后!”他丢下剑抱住王娡的腰。

    感觉到小猪不安的心绪,王娡心底泛起酸楚,强忍泪水笑道:“彻儿身为太子,要心胸豁达,勤学敏思……听父皇的话!不能再粘着母后……”

    “母后!”刘小猪仰起脸,探询的目光打量着娘亲,让王娡不敢对视他纯真的眼睛。

    扯开他的手,王娡忙说:“和太傅读书去吧!母后就是来看看你,该回宫了!”

    转头看到景帝刘启背着手站在殿门口,脸上阴晴不定,王娡甩开刘小猪,径直带着郅晴离去。

    “晴儿,愿和本宫去到民间,远离京畿繁华之地吗?”

    “皇后娘娘,”郅晴可爱的圆眼睛盯着王娡,“晴儿愿随娘娘天涯海角。可……太子,方才太子都要哭了!娘娘离开京师,是十日、二十日?日子久了,怕太子思母心切!”

    郅晴的话,似有所指,又似无意,听得王娡心乱如麻。

    这一世,刘小猪恐怕是她最牵肠挂肚的人。她相信景帝刘启心中的皇位继承人,除了刘小猪,别无选择。

    但刘启最大的忌惮,就是刘小猪已是皇太子。担心王娡会为了权力杀他,以便让年幼的小猪早日登基,成为皇太后,以母权压制皇权,威胁到刘氏江山。

    留在宫内,对刘小猪利大还是弊大?离开吧!让刘启觉得刘小猪在他掌控之内,对小猪更稳妥些。免得帝、后相争,牵连到太子。

    收拾好随身物品,王娡留下几封书信,看平儿带着两个妹妹在学纺线,就没打扰她们,只叮嘱宁儿和乳母、宫人们照顾好公主。

    以往出宫还要太后、景帝允准。现在没有了皇太后,她又是出走离宫,自然不会去请求景帝刘启的同意。

    取出皇后玉玺印绶,和书信放在一起。官员有挂印辞官,王娡这叫什么?挂印辞宫?

    带郅晴刚出了椒房殿,就看到袁种的身影一闪而过。

    “袁种!袁将军!”王娡大喊一声。

    “叩见皇后娘娘!”袁种垂着脑袋出现,深施一礼。见王娡已换上平民衣饰,更是满面焦灼。

    “袁将军怎会在这里?”王娡问道。

    “小臣路过、路过!”袁种结结巴巴地说。

    “路过?深宫之内,袁将军随意游荡?”王娡沉脸发问。

    “回娘娘!”袁种扑通跪下,“小臣奉帝命,来看皇后要干什么……”

    “奉帝命?”王娡冷笑,转脸吩咐郅晴,“把本宫桌案上的物品拿来,让袁将军带给陛下!”

    郅晴把装着皇后玉玺印绶的盒子和书简抱出来,递给袁种。袁种抱着东西,行礼后拔腿就跑!

    “母后!”平儿听到动静,跑出来看,“母后怎地这样打扮?”

    “平儿,娘亲有事须离宫外出。你照顾好妹妹!”王娡叹口气,“父皇赐封你为阳信公主,阳信县为汤沐邑,很快会为你指婚……”王娡有些不忍。

    她不想女儿早早成婚生子。奈何此时国策如此,女子十五岁前必须嫁人,否则课税五倍。身为皇家,更要为典范。

    平儿作为长女,是深受父皇和母后喜爱的,及笄之年,就被父皇赐了封号和汤沐邑。景帝刘启更是要替长女,觅万户侯为婿。

    “皇后娘娘,车驾去往哪里?”郅晴问道。

    “先到阳陵邑。”

    到阳陵邑后,和姚翁碰面,分析商量一下当前时局,之后……王娡要去芒砀山……祭拜梁王刘武!

    王娡在郅晴搀扶下,坐上车驾。太仆施礼,正要驾车向长安城北门而去。

    “母后!母后!母后!”

    听到刘小猪的喊声,王娡呆住了!她探身出去,却看到一辆马车疾驰而来!

    “太子!是太子殿下!”郅晴高兴地跳下车。

    王娡下了车,心里百味杂陈。刘小猪追来干什么?是景帝刘启让太子追来的吗?挽留还是告别?骨肉分离,是就此一别,还是此后不得见?

    马车稳稳地停在王娡的车驾旁,驾车的却是太子太傅卫绾。

    “母后!”刘小猪跳下车,兴奋地抱住王娡,“孩儿和母后一起出宫!”

    “这是……”王娡抱着儿子,有些费解地看向卫绾。

    卫绾从车上抱下王娡让袁种带给景帝的玺绶,恭恭敬敬地施礼,举到王娡面前。

    “老臣卫绾,奉帝命,陪太子随皇后娘娘体察民情!”

    刘小猪高兴地替王娡接过玺绶:“母后!父皇问孩儿,可几日不见母后。孩儿说,愿日日于母后膝下尽孝!父皇又问孩儿,《七发》之音乐、饮食、车马、游览、田猎、观涛六种活动,彻儿想体会哪些。孩儿言,游览、田猎、观涛宫闱之内不得!父皇命孩儿跟随母后,出宫游览!”

    刘小猪话痨一样嘚嘚说着,让王娡心情也由阴转晴——和景帝刘启的心理战,她赢了!

    刘启交还皇后玉玺印绶,并把大汉的继承人,交到王娡手里——这是在求和示弱!虽不会一下子冰释前嫌,但起码不是敌对的关系了。

    “论天下之精微,理万物之是非。彻儿,母后要带你,踏遍山河!体察人间百味!”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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