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晨的鼓励,似乎刺激到了郑添衣,但是白晨并不知道郑添衣还处于一种惊悚的幻觉里,在那些幻象当中,他看到了自己的尸体……
不过白晨还是及时地把他从黄粱一梦中猛然拉了出来,突然浮出幻象的水面,郑添衣大口地呼吸着,却被白晨警告千万也不要抬头,更不要去感受其他,只需要怀有敬畏地念出所求即可。
郑添衣浑身一颤,余光看到了白晨,他挣扎着还想爬起,白晨见状赶紧把他拉了起来,在这个过程里,白晨还在压着他的脑袋。
“抬头会怎样,会死的吧?”
“会死。”白晨肯定地回答。
郑添衣表情僵硬,强装镇定地点点头:“好……”
“世界的编织者。”
“命运的终点线。”
“播撒慈爱的残衣之母。我祈求你……”
“我祈求你的帮助,请助我开启四方星图。”
白晨和郑添衣一同低着头,只不过白晨是默念对口型,郑添衣则是作为主祭去发声。
一语成谶,天降星辉。
天空中的幻影更加凝实,不过两人只能在星辰的威势普照下瑟瑟发抖,无法察觉到异象。
不知其数的丝线慢慢从天空中撒下,脱落,然后缠绕成复杂的结构,直到绕成了一对肺脏的形状,像是贝类的活体一样在蠕动着、伸缩着。见此情节,郑添衣倒吸一口凉气。
能活下来,两人都不是傻子,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
这就是『代价』!
相比于抽象的人性,手动换肺无疑是狠人都无法承受的巨大痛楚。
昔有关二爷刮骨疗伤,但郑添衣只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。能够走上神眷者的道路与否,就在今朝。究竟是下定决心还是等死,全看郑添衣的选择。
“白……晨哥,那是什么……?”
郑添衣举起的那根手指仿佛千斤重,他指着肺器的上方,缓缓发问。
但是白晨就是看瞎了眼,都没有瞅出一个所以然。
“什么也没有,你看到了个什么?”
郑添衣语气都在颤抖:
“我看见,那是一个巨大的卡片,好像是……印着十字一样的东西,卡面上是一个被丝线缠绕住皮肤的人。”
可是,就算郑添衣如何形容、如何描述,白晨都看不到。
那是仅属于郑添衣的试炼。
“甚至是在发出银白的辉光,是么?”
“对,就是银色,像银子一样闪着光。”
郑添衣激动地说着,他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,但他猜得到白晨大概也能看到了。
但是白晨并没有。
只是白晨确定了一件事,那就是郑添衣看到的东西,绝对是一张诡核牌——一张代表着神谕牌的诡核牌,而绝非诡核生物死亡掉落的。
“晨哥,我是要把肺掏出来,才能治好我的肺癌了……是么?”
郑添衣还没有准备好,他求助似地看向白晨,但白晨只是沉默,后退一阵。
他看出来了,这不是白晨在后退,而是白晨的身影变得越来越远了,直到看不见一个小黑点,听不见远处传来的回音。
这片空间,在排斥异他。
“……晨哥?”
耳边空荡荡,脚下颤巍巍。
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。
丝线,捻纱,飞布,绫罗绸缎。
异界信徒的思绪如同千万的线条,勾勒出脚下无尽延伸的大陆。这片天地独属于丝织物的共同祖母。
荒凉,如同月球的荒漠。
天边纯黑如墨池,极其遥远的地方,是世界编织者的巢。
他的脚下只有一条线,系在他的肺上。只是一条线,但是已经磨损不堪,摇摇欲坠,下一秒可能就会断掉。
线的那一端,直指天边,郑添衣看到了,眼前就有无数的线条,汇聚成了一个真实的器官。
“残衣老母,在接完我母亲后,你就来接我来了吗?”
原本虔诚的嘴边,不知何时挂上了一丝亵渎。
但,一丝亵渎,谁都没有在乎。
郑添衣眼中闪过一丝决绝,目光中有些许残忍,但残忍的朝向,全是他自己。他坚定不移地沿着自己的那条线走出了第一步,他和那一对肺腑便触手可及。
“晨哥,我信你!”
……
“发生什么了?”
白晨手边一空,原本搭在郑添衣身上的手扑空了,还让白晨猛的一趔趄,差点摔在地上。
“那小子竟然舍得让世界编织者主动沟通宫主,啧啧……”
“宫主?”
白晨想要顺藤摸瓜,却只得来伪神的无视。恍惚中,他好像看到了许多白眼儿。
伪神发点小脾气,也于情于理。
“简单来说,世界编织者给他开了点小灶。单独在一方层级里强行创造出通向隐秘层级的大门,并且只允许他一人通过。不过这只是暂时的,他可能一会儿就会回来。”
虽然带有一点小情绪,伪神还是尽职尽责地给白晨讲解。
白晨恍然大悟,也悟地很恍然。恍悟,又恍悟地不太彻底,因为不懂的词汇更多了。
伪神总是这样,说不清楚,也不愿意说清楚。
“那我在这里……”
白晨还没思考清楚,一些张牙舞爪影子就从地底下冒了出来。
“你有麻烦了。”
你接触到了大量苍白诡核的目光!
你感受到了苍白诡核——“空环衔尾虫”!
罕见的,伪神的声音甚至比高维的提醒还要迅速。
“这是什么?!”
那些虫子在生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锁定了白晨,而且向着白晨扑了过来,数量之大,让白晨一阵眩晕。
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生理上,只有发动诡核能力之后才有所缓解。
白晨一边大叫着一边甩出自己的诡核牌,运用伪人的能力满大街的墙壁上乱爬。
“忘了给你介绍了。我之前和你说了‘投影论’,还记得投影吧?那些足够强大到例如命主的存在,就会引起影子的质变。祂们的影子会变成随行的活体阴影,追随祂们的身体,或者是目光,但追随目光的却始终慢一步。”
“你能看到的,就是追随目光的活体阴影,不过是狂乱状态下的活体阴影。在命主的阴影下,全是这种恶心的东西。但是在命主阴影中的虫子们可是很老实的。”
“名叫空环衔尾虫,和命主是互利互惠的共生关系,无论是构造目光连接的阴影,还是天空中的虚影。在正常状态下,和阴影确实无二。”
“你所见的,都是已经被族群抛弃的老年衔尾虫。新陈代谢,自古有之,不必在意,杀了即可。”
和白晨感受到的完全不一样,这特么可不是什么半只脚入了土的垂死老虫,而是一群发疯狂躁,无差别攻击的精神病。
“我献祭这群玩意你收么?”白晨硬着头皮发问。
“我收,不收!嘶……聊胜于无吧,我收。”伪神的语速飞快,在短暂的时间里否定了自己多次,沉默一会儿,又叹了一口气:
“虽然你让我吃这玩意近似于反复消化自己的排泄物,即使有营养,还是会觉得膈应。随你的便了,我没有挑剔的余地,这是最好的‘补剂’。”
白晨眼睛一亮,看那群狂乱的阴影也变得目光狂热了起来。
在白晨看来,那可不是什么被自己族群排斥的失败产物,而是一群有待开发的神秘学宝藏啊!
没有垃圾,只是垃圾没有找到自己回收利用的地方。
白晨来到心灵镜面的最底层。
在心灵镜面中,最底层,也就意味着是现实中最高层的反映。
在白晨的脚底下,一大群狂乱的阴影时而汇聚成团,变成形态各异的怪兽,时而爆裂开来,化作内部黯淡,外部深色触手飞舞的个体。
它们的目标全都是命主下的存在,那些命主注视过的人,就是夺走命主宠爱的异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