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不赞同！”第二生产队的队长周兴国冷声道。

    “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，要是实行包产到户，不就回到了以前封建社会的时候？

    而且没了集体作为担保，以后种田的成本将是一笔很大的支出，现在种地，机器、农药、肥料、种子……这些原本全都是国家承包大队管理和使用，一旦实行分田到户，这些成本将全部由农民自己承担。

    对于家里劳动力多，生产力强，家庭情况较为富裕的家庭而言，当然不是大问题，但对于成员少的家庭来说，这就是大麻烦！

    时间久了，那些劳动力多的家庭会越来越富有，劳动力少的家庭会越来越贫穷，这不符合我们当初定下要一起致富的目的！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，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的人顿时冷静下来，认真思考起来。

    实际上，这也是张麦多一直担忧的问题。

    如今大队是集体生产，大队自己有拖拉机、收割机、水泵等大型农业设施机械，还能从附近农机厂借联合收割机使用。

    可一旦实行分田到户，农田被分散化和碎片化，这些大型农业机械将被闲置和废弃，因为分地后的面积无法容纳机器进入。

    “我也很担心这点，但范书记和赵红说的也是急需解决的问题。”张麦多感叹道，感觉头疼。

    “就不能还是国家出本钱，咱们自己分田单干吗？”一生产队长嘀咕道。

    赵红眼神冷厉看了他一眼，毫不客气开骂：“你咋不让国家干脆帮你把粮食也种了，你直接等着收粮吃！真不要脸！”

    生产队长老脸一红，羞愧埋下脑袋。

    赵红收回目光，说：“周兴国说的确实在理，是我欠考虑，但现在大队群众对于分地的意愿很强烈，就算我们将这些弊端说给他们听，他们也不一定放在心上。”

    绝大多数的人都是短视的，他们看不到遥远的未来，只图眼前的快活。

    其他开会的人也踊跃发言。

    钱勇会计说：“我个人还是希望能保持现在的状态，大队很多人并不懂如何科学种地，分到田，我担心他们会为了产量盲目施加化肥，反而会对土地造成影响。”

    第五生产队队长说：“我们可以教他们，当年咱们也不懂，找人学习过后，现在不就会了吗？

    我觉得倒是可以试一试分田到户，我们生产队的那些家伙每天上工就找机会偷懒，就是因为有大队撑着，他们才敢这样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赞同分地。”第八生产队队长赞同点头，“不过，就算分了地，咱们还是一个大队的同志，要是到了耕种时期，劳动力多的家庭可以帮劳动力少的家庭干活，到时候粮食收了，付一点粮食作为报酬不就行了？”

    第三生产队队长面色一沉，“我反对！我不认为这样是个好办法，如果帮忙得付报酬，那怎么确定报酬的数量？是要钱还是要粮食？要多少合适？这全都没有依据！万一有人胡乱张口要东西，你要咋办？”

    “那咱们提前制定一个依据，不就好了？”第九生产队队长打哈哈道。

    会议上，众人聊得热火朝天，各有各的想法，但张芊大概统计了一下，居然有一半的人是赞同分地的。

    她看向张麦多，对方面无表情坐在那里看着众人讨论，既没有打断，也没有开口说什么。

    等到各个生产队的队长和其他干部都停下，会议室变得安静下来，张麦多这才开口说话。

    “既然大家各有各的想法，那就投票吧。”张麦多将一页纸整齐对叠，撕成好几张后，给会议上众人发下去。

    他扫了一眼众人，沉声道：“赞同分地的写1，不赞同分地的写2，咱们根据最后的统计结果，决定到底要不要分地。”

    大家面面相觑，左右看了看，拿起笔，埋头写下一个数字，再揉成一团，交给收纸条的钱勇。

    张芊写了1，她赞同分地。

    只有先打破现有的规则，才能重新制定新的规则。

    范书记负责读字条，钱勇则将统计的数据以正字写在会议室黑板上。

    “赞同一票，不赞同一票，不赞同两票，赞同一票，不赞同一票……”

    等到最后一个纸条被展开，黑板上呈现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。

    “赞同十四票，不赞同十六票。”张麦多缓缓道，看向众人，合上本子，“不赞同的人更多，所以，暂时不分地。”

    “解散！”

    回到家后，张芊先泡了个热水脚，然后穿着毛袜子和毛拖鞋去厨房吃饭。

    “晚上吃面条咋样，我给你卧两个荷包蛋吃。”赵松往锅里加入水，大火猛烧。

    张芊点头，搭了个小板凳坐在灶口烤火，“好啊，我要大半碗面，再加点昨天做的鱼汤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赵松语气宠溺，又拿烧火棍从灶炉下面的草木灰里刨出来一根烤好的红薯，用围裙擦掉上面的灰，掰开一半递给妻子。

    “中午放的，可能烤的有点干，少吃点垫垫肚子。”

    张芊嘴角上翘，伸手接过来啃了一口，眼睛弯成月牙，“好吃！”

    用不同方法做出的烤红薯口感很不一样，烤箱烤的外面软糯，里面微微发硬，炉子烤的也是一样，但用烧火的草木灰捂住慢慢烘烤出的烤红薯，从内到外都是绵软的，红薯自带的水分在这个过程中被慢慢烤干，只留下柔软的内馅，软糯香甜。

    只一点不好，吃多了不仅烧心，还容易放屁。

    张芊满足干掉半根，然后又吃掉大半碗的面条，饿了许久的胃终于得到抚慰。

    她瘫靠在火炕上，膝盖搭了块薄棉被，一边看电视，一边剥炒花生吃，旁边还放着泡好的菊花茶。

    “今天开了两个小时的会，我还以为最后会是分地的票更多，没想到不赞同分地还多两票。”赵松感慨道。

    张芊将手上花生的外皮搓掉，一口吃进嘴里，淡定道：“肯定有些原本赞同分地的在大家讨论过程中，想法变了。不过，我觉得，这件事肯定没完，还有的折腾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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