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芊坐在唐娟家里，她和丈夫一家住在筒子楼，一家六口人缩在二十平米大的房间，显得格外拥挤。
看见张芊来看望自己，唐娟一开始有些欢喜，后来又带了些羞赧。
“你先喝点水。”唐娟给张芊端了杯水过来。
张芊接下，看了看对方怀里的两岁小孩，笑道：“我一直觉得你很年轻，忘记了你还是两个孩子的妈妈，要不是这次来你家看你，我还以为你单身呢。”
唐娟噗嗤笑出来，好笑道：“我都快三十岁了，咋可能没结婚。”
倒是自己这个朋友，二十四岁还没男朋友，看得自己心急，又不能催她。
张芊喝了口水，嘴角抽动，顿了一下，缓缓放下。
...太甜了！
她懒得绕弯子，直接开门见山。
“你在奶牛场一直是做的最好的，怎么会被新来的那个姚场长辞退？”
要知道，唐娟当初因为踏实能干，被选为先进工人，就算要辞退，也不应该辞退她。
唐娟苦笑一下，说：“我撞见了姚革命收贿赂，他转过来威胁我，但我当时太生气了，说了他几句，没过两天，就有人举报我，说我私下买卖奶牛场的鲜奶。”
她眼底冒起一层火焰，“我拿不出证据，被他以损害集体财产名义辞退。”
淳县说大不大，说小也不小，她想过去其他工厂找活干，但对方很快知道自己被辞退的原因，果断拒绝了她。
现在她只能在家里待着，平时带孩子，做家务。
张芊安慰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明枪易躲，暗箭难防。
别人只要想算计你，那你是怎么也躲不过的。
唐娟突然想起了什么，一脸慎重对张芊说：“你要小心，我听说姚革命想对付你们奶厂。”
张芊淡笑，“他已经开始行动了。供销社的单子被他弄得只剩零头。”
她也是为了打听这事才来找唐娟，没想到对方居然被姚革命辞退了。
唐娟担忧问：“那你们多出来的奶怎么办？”
她可是知道的，张芊在城里弄的那个服务站，首先考虑的还是那批满足条件，能申请鲜奶的人，可是有那么多人买奶吗？
张芊让她放心，“那些居民区的同志早就等着了，能申请鲜奶的都申请好了，只要我那么鲜奶一到，他们立马拿着奶票或奶证就去了。”
那个姚革命想通过减少供销社售货量来打击奶厂，也不想想看，她在城里弄了那么多服务站，难道是为了好玩吗？
她早就预防着这天。
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罢了。
鲜奶价格不便宜，不过总有人舍得买。
大家有一种普遍的观念，不舍得给自己买东西，但只要家里的小孩和老人需要，花钱便很痛快。
需要鲜奶的人很多，一千瓶而已，很快就能被消化掉。
她看着唐娟，想了想，发出邀请。
“你介意去农村工作吗？”
唐娟怔了一下，火速点头，“不介意！”
张芊嘴角微翘，“那明天就来我们大队奶厂上班，你在奶牛场做了这么多年，我很相信你的实力。”
“我是奶源基地的站长加主管，你来给我当副站长和副主管，等你在那边彻底站稳脚跟，就直接顶了我的主管位置坐。”
她对人才一直很大方，更不用说唐娟做了自己这么多年老师，一直尽心尽力。
唐娟愣住了，有些懵逼，手指指向自己，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。
“我当主管？！”
她在奶牛场做了这么多年，仍然是个饲养员，现在一下变成主管，她不会是在做梦吧？
心里这样想，手上用力拧了一下大腿。
“嘶——”
这么疼，看来是真的！
瞬间，她身上的肌肉缩紧，心情像海浪一样汹涌澎湃，浑身的血液如同沸腾的熔浆直往上涌。
这是激动的。
张芊接着说奶厂的福利待遇。
“我们奶厂目前工资不算很多，但每年会涨，你作为副主管，一个月工资是38元，另外每天能免费领取半斤鲜奶。”
“另外，你是从城里来大队工作，午饭和晚饭直接在我家吃就行，奶厂旁边有员工宿舍，你可以直接住在那里，也可以晚上搭去城里送奶的拖拉机回去。”
她脸上略带歉意，“你可能会比较辛苦。”
唐娟一点也不觉得辛苦。
“我在国营奶牛场那边做的事更多，工资每个月就三十块，现在我去了红光奶厂，我一定好好干！”
三十八块钱！还包吃住，除去饭钱，一个月能省下不少钱，每天还能领半斤奶，家里的孩子正好用得上，等以后不喝了，还能拿去卖掉。
这么好的事，一点路算啥！
她甚至有些庆幸自己被辞退了，要不然还碰不上这么好的工作。
张芊对此一无所知，将事情交代清楚后，便直接回去。
到家时，正好看见赵松坐在自家会客室看电视。
她将挎包放下，眼底划过一丝好奇。
“你咋来了？找我有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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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松点头，正襟危坐，双手放在膝盖上。
“我已经将多出的奶分到各个服务站，全部售罄，另外，我打听到，出手对付我们的是国营奶牛场新来的姚革命。”
张芊眉头一条，眼底泛起兴味。
这家伙都退出黑市这么多年了，消息居然还这么灵通。
“还有吗？”她将外套挂在衣架上，换上自己在家穿的花棉袄。
赵松视线在她穿的花棉袄上停留了几秒，接着继续说：“我找了几个兄弟帮忙套话，那个姚革命找奶厂麻烦的理由很...神奇。”
他有些艰难吐出这几个字，表情纠结。
张芊盘腿坐在炕上，从旁边炕桌上抓了一把花生。
“理由是啥？”
她也很好奇，自己和那个姚革命素不相识，连面都没见过，怎么就盯着自己找事？
赵松皱着眉头组织下语言，缓缓道：“据他说，他是看不惯一个女人当奶厂的厂长，认为女性就应该在家里做家务养孩子，这才是女人的天职。”
说实话，他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，有些不知道怎么反应。
首长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，这些人怎么还会有这种封建的思想？
张芊反而没啥反应，上辈子她听多了这种类似的话，什么能完成任务肯定是拍领导马屁，或者做成一个大项目，多半是和男人睡成的等等。
这辈子反倒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。
她嗤笑一声，将花生壳扔到地下。
“他在城里找了哪些人当靠山，你能查到吗？”
赵松点头，“没问题。”
他当初的兄弟们有些混的不错，剩下的被他塞进了送奶员队伍里，平常也多有往来，这次就是找人灌了酒问出来的。
张芊拿出今天的报纸看，“那就先这样，他能找人，我们难道就不能找吗？”
笑话！
她背后可是书记，县城一把手！
不过，这种小事她也不好找书记帮忙，显得她没本事似得。
对方找了人帮忙，她就找比对方找的靠山更大的人！
看谁弄得过谁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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