琢磨着脑海中浮现出的自前世的顺口溜,朱壕的嘴角微微扬起,同时下意识的瞥了孙若微一眼。
下一刻,朱壕自己笑着摇了摇头。
挖个坑,埋点土,确实不难,看起来,也确实神不知,鬼不觉,但有,大明是有特务机构的。
锦衣卫或许残暴、或许贪婪,却绝对不是废物,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上门三次,三次搜查,都是一丝不苟,连池塘和湖底都没有放过。
以这种力度,想不被发现太难了。
而自己呢,为了确定刺杀,探查靖难遗孤的情况,自己当初没少去古玩店逛荡,不可能不认识孙若微。
明明认识,不庇护也就算了,直接一刀干掉,埋了,这明摆着是有鬼。
到时候,顺藤摸瓜,被人发现自己其实秘密的调查靖难遗孤和刺杀事件,绝对跑不了一个满门抄斩。
留不得,送不得,擒不得,杀不得,想到这些,朱壕直嘬牙花子,早知道孙若微会来,自己早就带着爹妈躲到城外去了。
正所谓,狭路相逢,勇者胜,两害相权,取其轻。
仔细思量之后,朱壕惊愕的发现,自己的最佳选择竟然是把孙大小姐留下。
毕竟,四者的风险差不多,危害差不多,但是收益却截然不同。
而眼前这位可是好圣孙的皇后,见证了五代皇帝的常青树,保护好她,结一个善缘……
只不过,这位可不是听劝的主……
转瞬之间,朱壕的脸上挂上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先是皱眉沉思,接着嘴角微微扬起,再接着朝自己鬼魅一笑,中间还时不时用自己看不懂的眼神瞅瞅自己……
今天的朱壕和之前的印象本就不太一样,这一系列除了朱壕谁也看不懂的操作,给了孙若微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。
尤其是最后的那一个笑容,让本就忐忑的孙若微感觉自己的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。
“哎呦,竟然是孙……”朱壕故意停顿了一下,似乎是要思索什么,接着脸上换成了一种坏笑“不知道是该称呼孙公子,还是孙小姐呢?”
孙若微的心中就是咯噔一下,朱壕早就看出了自己是男扮女装!
“这个,朱公子……”
“孙姑娘,我给你时间,你先组织组织思路,编译会再说?”
“……”
“孙姑娘,不会是想走吧!”
“……”
“孙姑娘,锦衣卫刚走,你又不是没看见,现在出门,正好自投罗网,说起来,诏狱听说是个好地方,不仅提供住宿,还管饭呢。”
“……”
片刻之前孙若微还信心满满,自己可以把朱壕忽悠瘸了,但是现在,孙若微也已经彻底茫然。
“既然不打算走了,那就先坐下吧。”说话的同时,朱壕伸出手指指向了小桌旁边的一张椅子。
“……”
孙若微抬起头,结果看到朱壕正笑着看向自己,而手则指向了旁边的一张椅子。
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,走也不是,留也不是,说也不是,不说也不是,犹豫了一下之后,孙若微捂着肩膀,静静的走了过去。
然而,还没等孙若微坐稳,朱壕那有些轻飘飘的声音就传入了孙若微的耳中。
“你说你们这些靖难遗孤。”
听到这句话,刚刚坐下的孙若心中“咯噔”一下,微险些直接蹦起来,饶是如此也瞪大双眼,他是怎么知道的?
“孙小姐现在是不是在想,我是怎么知道的?”
没等孙若微回答,朱壕回身拿起茶杯,喝了一小口之后说道。
“普天之下,对陛下恨之入骨,欲杀之而后快的恐怕也只有两拨人,第一波是被赶到漠北的那些达子,至于第二波……”
朱壕回头看了一眼孙若微。
“就只有靖难遗孤了。”
“陛下在漠北大胜,达子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,敢过来行刺,难道就不怕还没完全回归的大军直接北上么?”
“达子们怕死,难道靖难遗孤就不怕死么?”
听到孙若微不满的质疑,朱壕呵呵一笑。
“有一位姓福的老师曾经说过,排除所有不可能之后,剩下的无论多么离奇,那都是事实!”
“达子们还有草原,还有牛羊,至于靖难遗孤,”轻轻的看了一眼孙若微之后,朱壕轻轻的说道。
“……”
“虽然我没有去过奴儿干都司,但是我能想象的到,那里是多么的令人绝望,你告诉我,靖难遗孤还有什么?还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么?”
孙若微闭上了眼睛,她不敢回想奴儿干都司炼狱一般的寒冬,但是在心中,对于能理解他们的朱壕也产生了一丝的好感。
然而,孙若微想不到的是,刚刚闭上眼睛的一瞬间,朱壕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。
“你说你们这些靖难遗孤,是不是傻?”
因为理解而产生的一丝好感,荡然无存,因为肩膀的伤势,孙若微没能站起来,但是看向朱壕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怒!
“不服?”
面对孙若微可以吃人的目光,朱壕很欠揍的呵呵一笑,举起了四根手指。
“陛下凯旋,大军从正阳门入城没什么问题!”
“差役们要求百姓去迎接陛下凯旋大军没什么问题!”
“反复告知陛下入城的时间,好方便他们去迎接陛下也没什么问题!”
“这不就等同于明着告诉你们,这是个陷阱,结果你们还是义无反顾的往里跳,这不是傻是什么?”
“退一万步说,就算这不是陷阱,你们真的成功的刺杀了皇帝,又能怎么样?是让建文皇帝复辟?让被杀的建文臣子复活?赦免你们的罪行?”
孙若微闭上了眼睛,轻轻的吐出一口气,而朱壕的声音依旧在她的萦绕
“你说你们,这么着急图什么,十几年都熬过去了,再熬几年……”
听到这句话,孙若微再次抬起头,疑惑的看向了朱壕。
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我什么意思?”
朱壕眉头一挑,走到了孙若微身前,抬起手,拇指、食指相合,从孙若微的下巴掠过。
“没有人支持,你们怎么躲过锦衣卫的搜捕?没有人支持,你们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京师?没有人支持,你们怎么可能将如此多的兵刃携带入城,大庭广众之下行刺。”
“能把你们这些苟延残喘、丧家之犬一样的家伙拯救出来,组织起来,送到京师,执行刺杀,需要何等的权势。”
“如此的手眼通天,又岂能看不出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坑,一个主动引诱你们跳进去的坑?”
朱壕声音落下的时候,孙若微的脸色已经煞白。
她本就是个聪明人,早就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什么,只不过不敢,或者说不愿意相信而已。
而今天……
“你究竟是什么人?”
“我?”
看到孙若微的表现,朱壕的嘴角上再次微微扬起,小爷要的就是这效果,这大小姐如果不听话,后面可就不好办了。
然而,还没等朱壕开口,一名仆役就气喘吁吁的冲入了朱壕所在的庭院。
“少爷又有人上门了,好像是锦衣卫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