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清晨，晨光撒在了雪月城中，仿佛给鳞次栉比的建筑都蒙上了一层金纱。
“萧瑟，你给本小姐站住！”雪月城大小姐的声音开始响起，比晨钟还准时。
苏枕羽被这番打闹声吵醒，起身推开了门。
却看到光着膀子，缠了一圈绷带的洛明轩，已经在院落内挥舞重剑霸下。
“早啊，苏姑娘。”洛明轩看到苏枕羽已经起来，收剑拄地，招呼道。
“你也早，洛少侠。”苏枕羽点了点头，“你的伤？”
“小神医的药确实灵。”洛明轩感慨说道，“敷了一晚上，如今神清气爽，感觉好了很多。”
苏枕羽再次点了点头，朝霞之下，洛明轩脸庞划过的汗水，折射出些许光芒，将少年衬托得更为英武。
救命之恩，生死之交，最容易让感情建立与升温。苏枕羽心中蒸腾起某些说不清情愫，急忙抬头看着那房檐之上追逐打闹的二人，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，问向洛明轩道：“那是？”
“雪月城的老项目了。”洛明轩取过一方锦帕，擦拭着霸下，道，“自从去年，雷无桀师弟闯上登天阁顶，拜师雪月剑仙门下，萧师弟也被三城主收为徒弟。”
“登天阁？”苏枕羽好奇。
“那边。”洛明轩往一个方向指过去。
苏枕羽顺着方向看去，一座极其雄伟壮观的阁楼，矗立于天地之间。
下意识便要去数一数层数。
“十六层，一到十五每层都有雪月城的弟子把守，第十六层则是长老守关，过了长老那关的人，有资格在阁顶向雪月城提一个要求。”洛明轩说道。
“那。。。”苏枕羽欲言又止。
“那会我守在十四层。”洛明轩微微一笑，“我是亲眼看见雷师弟登上阁顶，又亲眼看到二城主两剑劈翻了登天阁，最近些日子才修缮好。”
苏枕羽沉默，她忽然想起来，雪月城的二城主便是那雪月剑仙李寒衣。
“之后，萧瑟师弟和雷无桀师弟都拜入了雪月城。”
“千落师姐自时那开始，每日都要上演一场追逐萧师弟的戏份，美其名曰：替父亲教导师弟。”
“那位身形飘逸逍遥的，便是萧公子吧？”苏枕羽看着萧瑟灵动潇洒的轻功，被司空千落紧追不舍，一杆银月长枪，愣是没能擦到他的衣角。
“是。”洛明轩神色有些古怪，瞥了苏枕羽一眼，“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？”
“因为昨夜他对我南诀最为熟悉，便记下了。”苏枕羽说得淡然，洛明轩看不出真假。
“那个萧公子，好像没有内力。”苏枕羽眼尖地看破了萧瑟的身法，没有内力催动。
“嗯，萧瑟他，出了一些波折。”洛明轩说道，“功力尽失，险些命都丢了。”
“不过幸得雪月城的新姑爷，青城山的道剑仙出手才保住他的性命。”洛明轩继续说道，“虽说萧瑟他用不了内力，但他的轻功却是天下第一的踏月。唯一一门不需要内功的轻功。”
“小心！”洛明轩刚说完。忽而，苏枕羽惊呼了一声。
一寸长一寸强，那青色的身影，与那明黄的少女只有一枪之隔。
少女探出银月枪，一丈长枪，犹如出海的苍龙，枪尖直指萧瑟那单薄的背影，苏枕羽脑中闪过刀破纸张的画面。
怎料那飘逸的身影灵动一闪身挪腾，与明黄衣衫的少女面对面，素锦软靴轻点在枪头上。
以东升的太阳为背景，喷薄而出的少年气概，焕发了日晕染红了朝霞，将这对少男少女的影子衬托得极为唯美。
假如没有后面的画面，那是极为唯美的。
恍惚间，萧瑟伸出右手，右手不知如何手法，弹出一根棒子。
不过一臂之长，远没有大小姐探出的银月枪那般有距离优势，下一刻，棒子弹出了一倍的长度也变成了一丈长。
萧瑟足下还占了一个枪头的身位，无极棍伸到了大小姐的头顶，轻轻在司空千落头上“点”了一下。
伤害不高，侮辱极大。
“今日，便到这里吧。”萧瑟轻轻对千落大小姐说道。
“崩”清脆如裂帛，无极棍又消失在了萧瑟手中。
“臭萧瑟？”大小姐崩红了脸，长枪一抡，将萧瑟甩到了对面的屋顶上。
银月长枪带动千落大小姐转了一个身，那少女展现出了纤细的腰肢惊人的弹力。
力从腰上崩出，犹如绷紧的弓弦，一个回马枪，却丢开了双手。
银月枪仿佛离弦的箭，直射对面站稳脚跟的萧瑟。
只见萧瑟轻抬左手，半瞬之间，电光火石一握，银月枪洁白的长缨裹住枪头后三寸，稳稳地被萧瑟接在手中。
枪尖只离萧瑟太阳穴半寸，枪尾在不住抖动。
“好了！千落！”一声威严，响彻雪月城，“不要闹了！今日有些过了！”
“哼。”大小姐鼓起腮帮子，侧头，高高的马尾左右抖动。
“千落师姐还是比较有分寸的。”洛明轩看到萧瑟把银月枪接下，也松了一口气，无奈笑了笑对苏枕羽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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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看我们的明轩小祖怎么没啥分寸啊？”一个好听的声音，从院落外面传来。
“老女人，你回来了？！”洛明轩突然有些欣喜。
旋即又变得有些不知所措：“遭了，老女人回来了！苏姑娘我带你去哪里藏好呢？！”
“藏什么藏，明轩小祖也是厉害啊，居然开始带姑娘回家了。”几月未见的落霞仙子，从门外进来，后边还跟着华锦小神医。
“老。。。老女人。。。你怎么回来了。”洛明轩尴尬，看着自家师父带着一身疲惫，脸色都憔悴了许多。
“美。”苏枕羽见到尹落霞的的第一印象便是这个。
她从小便从别人口中知道她自己长得好看，可是自己总是不能客观地知道自己的美，但并不代表她不会欣赏美。
即使一身憔悴疲态，被洛明轩成为老女人，却有着不输少女的清新与纤细。
“怎么？我家都不能回来了？”落霞仙子眉头挑动，斜蔑了洛明轩一眼。
转头看了一眼苏枕羽，愣了一下，继续说道：“你便是南诀温柔刀的弟子，苏枕羽苏姑娘吧？”
“晚辈苏枕羽，见过落霞仙子。”占了人家长辈的房间，苏枕羽有些过意不去。
“是个挺好的姑娘。”尹落霞打量了一下，转身对洛明轩说道，“愣着干嘛？赶紧去华锦小神医那看看有啥需要你干的，收拾收拾，华锦过了帮苏姑娘治理伤口。”
说完，走向洛明轩，举起手便拧起耳朵。
“哦，好好好，师父你别动手动脚的。”洛明轩吃痛。
被落霞仙子揪着耳朵，拎到了华锦面前。
“去，把我的那些手术器具搬过来。”华锦无奈说道。
得到华锦的回复，洛明轩如得大赦。
距离临安府的灾情过去了几近一个月，重灾区已经得以控制，可依旧有灾民流散逃灾。
九江城距离临安府不远，如今涌入了将近三千灾民。
“阿弥陀佛，江公子，如今灾情趋近稳定。乃我北离之福。”长髯的大和尚觉远双手合十，对着那在赏玩荷花的江朗说道。
“觉远师父。”江朗用毛笔沾了些许颜料，临摹水缸里的莲花，道，“今日还要继续施粥。”
说完，在纸上将荷叶的脉络上增添了几笔，更显生动。
说来也怪，那赵姓道人离开那日，江府江朗最得意的红莲一夜枯萎了，不过结了一个莲蓬，江朗摘下莲蓬，将里面干瘪的莲子种入了这水缸。
仿佛否极泰来，江家的生意枯木逢春一般神奇地好转，那干瘪的莲子也不负江朗所期望，在水缸里活了过来。
临安遭了水灾，灾民涌入九江城，江家身先士卒摆起粥摊施粥，每日由福伯熬粥，觉远师徒分发，刚开始江朗还跟着去，后来全权交给了觉远师徒。
已经持续了一个月之久。
“阿弥陀佛。”觉远道了一声佛号，顺带喊了一声徒弟，“君保。”
递过一个舀粥的马勺。
“是。”院中停下马步的张君保乐呵呵地回应了一声，接过师父手中的马勺。
几只雀儿便叽叽喳喳飞下来，也不怕人，径直叮啄马勺内的米粒。
每日分粥不同开头那几日，粥桶马勺都被扫荡了个干净，昨日分粥，居然都能有些许剩余，便是证明灾情已经开始得到抑制，灾民已经陆续返回家园。
张君保任由其啄完，在水池边上把马勺洗了干净。
又顺手洗了一把泥沙，丢进四个粥桶里。
“阿弥陀佛。”觉远看到这种行为，无奈摇了摇头，又道了声佛号。
“师父，你忘了，这是江公子要求的。”张君保将马勺插入其中一个粥桶内。
粥很稠，能让马勺立起来。
不过在白米内加了些许糠麸，喝起来口感不好，会有剌喉咙的感觉。
“江公子为了杜绝有些不是灾民的人来占便宜，故意在粥桶里加一把沙子。”张君保说道，“这样，灾民饥饿，才不管食物里如何，填饱肚子，能活命就好。不过那些过惯了好日子的就不一定吃得消这样的粥了。”
张君保被江朗送入了私塾念书，如今解释起来，摇头晃脑，头头是道，仿佛私塾里那中过秀才的老先生。
几只雀儿也围绕小君保叽叽喳喳地飞舞，最后停在他头上肩膀，一派天然。
江朗看了一眼小君保那自作老气横秋的模样，轻声笑了一声，继续画他的红莲图。
“阿弥陀佛，贫僧怎会不知？”觉远说道，“小恶与大善，两害相权取其轻。只不过还是有些。。。”
“别阿弥陀佛啦！师父。”小君保说道，“你再磨蹭一盏茶的时间，外头的灾民就要多饿上一盏茶的时间。”
“阿弥陀佛。”觉远无奈，尴尬一笑，抄起两条扁担，每条横穿过两个粥桶的吊耳。
左右手一提，稳稳当当地将两条扁担挑到了自己的左右肩膀上。
粥桶内没有撒出一滴米汤。
终南山上的坤道，孙阳，最终放下了赵道君给了的三个函数方程，下山去寻找机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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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身玄色道袍，带了一个斗笠。仿佛学那雪月剑仙一般，也把自己的脸庞用纱巾遮了起来，令人看不清颜色。
四月之时，经过了赵道君锁去江蛟的浔阳江，沉默看了半晌浪涛汹涌的浔阳江，便转身离去。
一旬之前于纯庵谦德县，协助当地救灾，碰上了雪月城与青城山押送粮食的车队，偶尔攀谈得知，雪月剑仙与道剑仙二人曾经驾车经过九江城。
灾民还未安置妥当，只能在城外呆着，他们不晓得庙堂风雨，只知道有人施粥，赶上了就能活下去。
刚近城，便看到了觉远双肩挑着四大桶热气翻涌的粥走向江府所搭建的粥棚。
不禁暗自心惊：“这江湖不乏能人异士，这位高僧就有一对铁肩。四大桶粥，起码上千斤，依旧如此稳稳当当地担着。”
觉远放下粥桶，在九江城一隅之地聚集的临安灾民，逐渐往觉远处聚集。
孙阳几日前也在帮忙救灾，故而风尘仆仆，也随着人流跟着走近。
分粥的活，如果太多人需要分，还是由觉远来，毕竟此时的张君保还太小，不一定分得公平，人少些的时候还是可以让小君保来接替的。
人群各自捧着盛粥的器具，或是破碗，或是瓦片。已经开始有序地排起了长龙。
孙阳在一旁默默观看着，那觉远大和尚并未展露什么特殊神奇之处，只是一板一眼地分着那一桶桶热粥。
观看了片刻，孙阳摇了摇头，正打算离开，却发现在一旁无人问津的小君保。
右手稚嫩的掌心停落了一只雀儿。
“这个小孩倒是能与鸟儿亲近得如此自然。”孙阳少女心兴起。
忽而雀儿展翅，扑腾了几下，却是起飞失败了。
雀儿仿佛愣在了小君保的掌中，扑腾翅膀飞不起来，这极大的刷新了一只鸟儿的世界观。
过了片刻，它依旧不死心，再度挥舞翅膀，离开了小君保掌上一寸，接着小君保看似随意转动手腕带动手掌。
那雀儿仿佛被困在了一个圆形的牢笼内，只能在巴掌运动轨迹内的三寸内腾空扑翅。
犹如孙行者逃不出释迦掌心一般无奈。
“这是什么武功，我竟然不曾见闻过。”刚欲离去的孙阳被张君保这一手雀不飞给看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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