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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36章 成亲

    那夜陆莳匆匆离开后, 几日都不曾去公主府, 楚染忙着公主府出嫁的事, 也不曾去相府。

    后贤妃提议新平公主从宫里出嫁, 毕竟是嫡长, 做的不好,御史文官都要议论一番,楚帝没有多加在意, 嘱咐人去办,自己照旧去后宫见新晋的林才人。

    楚染被请进宫后,就当真见不到陆莳, 算了算还有最后三日,加起来可就七八没有见面了。

    宫内日子无趣,新阳时而过来, 带着从明妃那里要来的点心果子,一坐就是半日。

    一日,新阳没有来,楚染觉得奇怪,命人去找了,最后宫人瞧见陆相在章华台外拦住了新阳。

    不知怎地,新阳离开时面色煞白,一副被陆相欺负的模样,那日就没瞧见她。

    楚染不知发生何事, 拿些银子堵住了宫人的嘴巴, 待新阳过来时再问问。

    新阳遇事便会去找明妃, 近日里楚帝爱去林才人处,明妃的宫门口也鲜少踏入,也就便宜了新阳。

    在外本鼓着脸颊,一见明妃就忍不住哭了出来。明妃眉头一皱,吩咐宫人退出去,招手示意她过来。

    新阳哭哭啼啼地走过去,一股脑地将事情都说了出来,最后才控诉陆相:“陆相好凶,比恒王还要凶。”

    控诉完,又埋进明妃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
    明妃拍了拍她的脊背作为哄慰,陆相为人,满朝皆知,断断不会为了小事与新阳过不去,她略略一想,低头与新阳道:“你给新平公主送了什么?”

    新阳吸了吸鼻子,从她怀里抬起头,眼睛哭得通红:“就是、就是你给我的那些书,尚宫们没去公主府,多半是王后没有吩咐,我就给阿姐送去了,陆相就凶我,让我别给阿姐送东西了,好东西自己留着,她说的义正言辞,还好凶。”

    明妃扶额,对于新阳傻气的举动也是无奈,陆莳高风霁月,见到教导女子欢好的书,如何不恼火。

    朝堂之上,女官不少,唯独陆莳居高官,可见她并非俗人。

    转而一想,尚宫们为何没去公主府?她自己琢磨不透,这些小事,王后当不在意的,没有必要拦着。

    新阳本就害怕陆莳,平日里都不敢见她,如今被她一凶,只怕新平成亲后,日后都不敢去相府。

    她轻轻摸了摸新阳柔软的后颈,安慰道:“你给陆相赔礼去,可好?”

    新阳没有思考摇头不应,想起陆相冷冰冰的样子,就心里发怵,头摇得像小儿的拨浪鼓:“不去、不去,我让阿姐去。”

    “傻子,你把这件事说给新平公主听,陆相就不止凶你了。”明妃好笑,陆相悄悄解决,本就是想瞒着新平公主,找她只会让陆相更加厌恶。

    新阳说不出话了,小手紧紧抓着阿软的手腕,眉头皱得很深,依旧在哭,就是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,尚宫们忘了,她好心去补救,陆相为何凶她,还不能和阿姐说。

    好难受。她哭了会,明妃让人给她做了份杏仁糖乳酪,哄着她吃了,又陪她睡了半个时辰。

    新阳做错了事,惹得陆相不悦,明妃苦想解救之策。新阳出宫后,她是护不到的,陆相念着与新平公主交好之意,会伸手护她。

    惹恼了她,对新阳无好处。

    她拥着新阳睡了一日,第二日清晨起榻的时候,新阳眼睛还有点红,她无奈,让人去取了药来敷。

    早膳做的都是新阳爱吃的,野鸡汤下的银丝面,小半碗,没有太多,吃过后吃了几个水晶饺。

    新阳被明妃喂饱后,要去找楚染。昨日没有过去,心中觉得难受,想去见见。

    明妃拉住她,不让她走,道:“你去相府,替我给陆相送礼。”

    一听陆相,新阳小脸就白了,拽着明妃的手,嘀嘀咕咕:“阿软,让内侍去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我若让内侍过去,王后就会知道,到时阖宫皆知,会给我惹麻烦的。”明妃温声哄着,新阳胆子小,平日里不见帝后,遇到恒王都会低着脑袋,陆相本就是威严之人,冷着脸,胆大的朝臣都不敢随便回话,可想而知,新阳吓得多厉害。

    新阳胆小也好哄,听到明妃有危险,不想去也会去,她努力点头:“那我去吧,我要说什么话?”

    “殿下什么都不用说,只道是我送的。”明妃拥着新阳,轻轻碰着她的唇角。她与新阳的事,新平公主已然知晓,陆相那里也是瞒不住的,说不定依着两人情分,陆相早已知晓。

    宫人取来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,普普通通的,一看过去也不会在意。

    新阳拿过来,在手里翻转了两下,伸手就想打开,明妃按住她的手:“不许看,一路上都不许看。”

    明妃待新阳从不严厉,大多时候能哄就哄,今日语气已经与往日不同了。新阳明白过来,她摸着自己的手腕,小心将盒子放入袖袋里,拿着令牌出宫去了。

    ****

    陆相得了几天假,在府上打理,与母亲商议过迎亲那天章程,陡然听到门人通报,不好耽搁,与母亲说过几句后,去花厅见客。

    新阳跨入相府就紧张得不行,她捧着茶喝,阿秀给她摆了花糖果子,也不见她去拿着吃,小眼睛一直瞄着门口,见到一抹青色身影后,吓得心口一跳。

    阿秀见她惊恐的样子,一时分不清发生什么事,挥手将门旁伺候的宫人挥退。

    陆莳进来后先行礼,态度谦虚,与昨日相比,温和不少,新阳心中胆怯少了几分,将袖袋里的盒子掏出来,也不管陆相收不收,直接塞到她手中。

    “这是明妃让我转交丞相。”她垂首看着脚下,不敢去瞧陆相神色。

    陆莳手中多了个盒子,不知明妃的意思,略一思考,就道:“烦请殿下替臣转告明妃,谢过她好意。”

    她神色温和,新阳才敢抬首看她,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,又垂下脑袋,低声道:“若无事,我先回宫。”

    “殿下且慢。”陆莳唤住她,朝着阿秀扬了扬下颚,示意她去准备回礼。

    明妃让新阳悄悄地过来,多半不想让人知晓,回礼自然要简便的。阿秀知晓丞相心思,俯身退了出去,去库房挑了一件红珊瑚手串。

    新阳爱些吃食,阿秀自作主张让人去准备些吃食。相府时常备着花糖果子,就怕新平公主过来,如此,也是便利。

    东西装上马车后,新阳捧着装着手串的东西离开相府,回宫后就去见明妃。

    待她人影消失后,陆莳才打开盒子,里面仅仅一对小金铃。

    她凝视不语,明妃是为何意?

    昨日不过提点新阳一句,也未作疾言厉色,谁知吓得她就要哭了,本想让楚染去劝一劝,免得因她伤了姐妹情分。

    只是她还未曾出手,明妃就代新阳来赔礼,只是这等礼物有些奇怪罢了。

    小小的金铃能做些什么?

    ****

    明妃靠着榻上,盯着帐子上的金丝如意纹,耳畔听着声音,窗户那里爬进一人,接着新阳小跑着过来,献宝般地将手串拿到她面前。

    “阿软你看,这里面的花纹真好看,瞧着像是血玉。”新阳极其欢喜,眼睛盯着手串,给明妃桃套上手腕。

    明妃不肯,反顺势推到她的手中,道:“陆相送的,你就拿着,大大方方戴着,无需害怕。”

    阿软说的总是对的,新阳欢喜点头,想起清晨拿的那个盒子,就怪道:“阿软,你拿什么宝贝换了这个?”

    “我可没有拿宝贝换。”明妃深深一笑,眸色若水光潋滟。

    不过是一对小金铃罢了,陆相比新平公主年长,该知这小铃铛的用处。

    新阳把玩着手串,在殿内待了片刻就去寻楚染,昨日未曾见她,今日该去解释一二。

    待她去后,楚染先让人去拿果子,接着就问起章华台内的事。新阳心虚,不敢把惹恼陆莳的事说出来,支支吾吾许久,拿着葡萄吃,随口敷衍过去。

    她不愿意去说,楚染也不好勉强,唯有见到陆莳才能问明白,她二人素日里不曾说话,也不知是因为何事。

    ****

    王后又犯了头疼病,灵祎守在榻前一步都不敢移,让人给楚染送了添妆的礼,人是不能来了。

    王后头疼病,早些年就有,时而会犯,也不知是真是假,楚帝不曾在意,苦了恒王妃,日日去中宫守着。

    宫内,贤妃为次,她揽着楚染大婚的责任,不敢有所懈怠,事事俱到,就怕到时吃力不讨好。她做的哪点不好,新平公主不会在意,就怕王后病愈后多加指责。

    得知灵祎不来消息后,新阳拍手叫好,晚膳多吃了半碗饭。夜间留在楚染的宫中,两人挤一张榻,楚染没有拒绝。

    亥时左右,章华宫传来消息,道是陛下去了林才人处,新阳眼珠子一转,带着宫人就跑了,留下话来,明日五更就过来。

    楚国迎亲是在黄昏,她五更过来,确实有些早。

    新阳去陪明妃,楚染一人在殿中,太子不好过来,让人送了一匣子蜜糖点心,里面盛着不多见的糖荔枝。新阳跑得快,没有吃到这些贡品,不过冰冻过的果子,都不如新鲜的。

    近亥时的时候,宫人送来一物,悄悄地,是一坛青梅酒。

    青梅竹马,她与陆莳可不算是。

    最后一重礼就是青梅酒了,与这壹字也算是相配,楚染饮过两杯后就入睡。酒后入睡,更为香甜。

    一觉至新阳过来,说是五更,天都已大亮,她歉疚地看着楚染,悄悄时说了一句:“阿姐,以后陆相凶你,你就一定要凶回去,不能忍着,她好凶的。”

    比恒王兄还要凶,新阳想着,却不敢说。

    楚染忘了问前两日章华台前是何事,她想问,外面传来贤妃的声音,她带着尚宫来给她上妆,新阳被挤到一边去了。

    昨日去奉先殿上过香了,今日就不用再过去。

    梳妆前先是沐浴,楚染不喜被这么多人围着,自己去匆匆沐浴,出来后就是几层礼服,她由着宫人去摆弄。穿好小衣时,宫人取了红色的长抽带子过来,上面绣着如意,金丝钩织,她觉得奇怪,想要拒绝时,贤妃就给她系上。

    贴身系着,她觉得难受,就想摘了,贤妃拍开她的手:“这是规矩,按理是先王后给你系,她不在,本宫就替她了,你也莫怪。”

    楚染被说得一愣,看着系上了如意结,她奇怪道:“何时能摘?”

    “问陆相。”贤妃道。

    楚染:“……”这个规矩不好,待去相府后,自己摘了就是。

    梳妆好后,明妃在宫人簇拥下过来了,殿内人多,尤其贤妃还在,她笑着给楚染送了金丝手镯,自然是比不上新阳手上的手串。

    新阳在一旁吃着点心,脑袋都不抬一下,阿软说不能看她,就只能低头吃东西。

    太子也来得早,见新阳在吃就拍了拍她的脑袋,怪道:“怎地就晓得吃,再过两月就到你了。”

    新阳嘟着嘴,道:“太子哥哥莫急,我与阿姐是不同的。”她是嫡出,规制不同,等到她时,哪里会有这么热闹。

    太子明白她的意思,拍了拍她的脑袋,低声说:“周府给的聘礼尚可,待你出嫁时去问你阿姐要些嫁妆。”未曾说完,就将声音压低,道:“相府好东西多得是,阿姐不小气。”

    提及相府,新阳就觉得不自在,嘴里包着果子,摇头不应。

    太子笑了笑,远远凝视着楚染,唇角弯了弯,阿楠走来,提醒他:“殿下,要喝药吗?不喝就要凉了。”

    “孤与阿姐说几句话,你去偏殿等着。”太子朝着她摆摆手,大步向楚染那里走去。

    九月里不热不凉,温度恰好,楚染却没来由地感到一股燥热,礼服一层又一层绑着身上,都不能随意动,她手中执着一面扇子,见到太子后,歪了歪头,金冠上珠玉相碰,发出清脆的声音。

    太子的礼早就算进嫁妆里面,姐弟二人相依为命,但凡有好的,楚染都会先拿来给他。如今,他将好的都给她当嫁妆了。

    陆相虽是女子,心思细腻,待楚染又是不一样的心,极为看重。他伸手去摸着楚染的颈子冠,低声道:“阿姐,若有委屈,记得要与我说。不过欺负陆相,回来就不要与我说了。”

    他半是带笑,今日为显庄重,头戴着礼冠,黑袍边以金丝钩织,腰上带着太子独有的龙纹玉,本就俊秀的人,今日显得愈发英气,调侃楚染时,脸上带着三分笑意。

    楚染觉得热,就不想去搭理他,静静看着这个少年,今日不是说话的时刻,只道:“该你选太子妃了。”

    太子不答,反去戳了戳她上了厚厚脂粉的脸,道:“见陆相,先洗脸,免得吓坏她。”

    他说得声音大,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今日不见灵祎,楚染高兴不少,片刻后恒王夫妇过来,带着礼,说了几句恭贺的话,恒王妃去中宫照看王后去了。

    时辰到后,楚染自然去章华台拜别楚帝,王后不在,高位上只他一人。

    楚帝初次嫁女,心中多少有些波动,不知怎地就想起先王后,感动之余,多说几句话,显得误了时辰。

    别过楚帝后,车辇沿着红色宫墙走,出了宫就去相府。

    陆莳迎她时,眉眼弯着,比起平日里神色缓和不少。旁人不敢在相府放肆,行礼过后,新房里的人走得干净。

    外面都已是天黑,楚染撤下扇子,左右看一眼见没有宾客在,便道:“好热,能歇着吗?”

    阿秀听到这句话,偷偷一笑,取了合卺酒来。

    合卺酒自然是相府备下的,楚染闻过就知是昨夜喝的青梅酒,她穿过陆莳的臂膀,抬首饮下。

    陆莳神色如旧,她看过一眼,就想起梦里那个大婚的场景,觉得与现在无异,她还是这般冷冰冰的。

    她放下合卺酒,陆莳伸手去握着她的手,婢女笑了笑,见陆相有话说,都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楚染被她牵惯了,浑然不在意,将扇子松开了,屋内扫了一眼,与前些时日过来,大不相同了。

    阿秀带着人退出去,陆老夫人让人做了喜钱。欢欢喜喜,郢都城内有这等习俗,娶妻嫁女,做些喜钱,面上刻着并蒂莲。

    外面的宾客有汝南侯在招呼,外人都道陆家兄妹不和,眼见着他在陆府,那些谣言不攻自破。

    新房内安安静静,陆莳也无出去招呼宾客的想法,她见楚染小脸崩得紧紧的,目光扫过她腰间,道:“殿下去沐浴?”

    楚染如释负重般点点头,走到妆台前拆了金冠,瀑布般的青丝倾斜而下,榻上端坐的陆莳眸色动了动,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两人成亲与旁人不同,都是清醒的。陆莳都不去外间露面,酒醉更是不存在。

    楚染拆了发髻,就要去沐浴,走到门口又被宫人退了回去,低声道了一句:“殿下,同心结。”

    她怔了怔,这才想起贤妃说的那个东西,回身看了一眼陆莳,自己结就是了。想后就要走,宫人拦着不让。

    宫人都是贤妃派来的,盯着新人,只当两人情分不好,甚事都要提醒。

    楚染顿觉头疼,面上微恼,又走回去,也不提这事,只道:“你先去沐浴吧。”

    陆莳不好糊弄,她走过去又回来,神色不对。她不问,也只好先去沐浴,出房后,唤来方才的宫人,细细问了一番。

    外面吵吵闹闹的,声音都传了过来,陆莳先让人去前头看看,若无事便好。

    她在廊下等了片刻,婢女匆匆过来,道是无事,这才去沐浴。

    屋内的楚染想自己摘了所谓的同心结,谁知陆莳刚出去,贤妃指派的宫人便进来了,大有盯着她的感觉。

    她瞪了一眼,坐在榻上不动。

    等了许久才见到陆莳回来,她褪下喜服,着一身青色的衣裳,缓步走来,神色倒是温和不少。

    楚染觉得自己瞒不过去,或者陆莳自己都知道了,挥手让宫人退下。宫人站在原地,局促地看着陆相。

    陆莳心明,颔首示意她退下,楚染抬首望着她,眸色飘忽了几瞬后,果断站起身沐浴。

    陆莳却直接伸手揽过她的腰肢,将人拉入眼前,低笑道:“殿下去哪里?”

    “沐浴。”楚染被她一抱,腰间那里的同心结几乎着了火一般,下颚碰着陆莳的唇角,肌肤酥麻,不耐道:“解同心结。”

    新房的门开着,廊下的宫人听到公主这句话,都缩了缩脖子,不敢吱声。

    陆莳看着她,眸色淡然:“怎么解?”

    楚染愣了一下,这人竟也不知道同心结在哪里,她羞于启齿,看了眼屋门,道:“先关门。”

    陆莳回身,冷冷地看了一眼门口站立的婢女,这般的眼神带着威仪,叫人不能违抗,婢女不敢抬首,伸手就将屋门合上。

    屋内仅余二人,楚染不信她方才的话,这些规矩难不成没人和她说?

    她懵懂,皆因梦中没有见过,而陆莳亦是如此,前世里婚事匆忙,楚染更是从公主府出嫁的,这些规矩多半没有遵守的。

    总不好站一夜的,楚染忍着羞涩握着陆莳的手,手指头摸着她的手指头,几乎缠绕在一起。

    楚染牵着她的手去解腰上的同心结,抿着唇角,不解开,就无法沐浴。

    她带着小心,手腕软绵绵的,不似之前可以拿剑的力道,勾着陆莳的手落在腰间。陆莳凝视她唇角的胭脂,如同红花一般鲜艳欲滴。

    前世里的楚染,艳丽如旧,也是这般的模样,只是不爱说话,从头至尾都不会主动开口。两人性子皆是沉闷,新房内死气沉沉,婢女都不敢说话,饮过合卺酒就匆匆退出去。

    上榻后,也是如此。

    陆莳看着一般容颜的人,眼前蓦地出现恍惚,她愣了下,两世的情景在眼前交融想,心中忽地疼痛,几乎不敢去看楚染的眼眸。

    深深呼吸,极力压制心中的情绪,手中一片温软,她随着楚染的方向去看,外袍挡着,摸了半天也只是隔着衣服去摸。

    前世里没有的礼节,未曾想今生竟补齐了,解开外面的,再解开里面的,才算全了礼节。

    同心、同心,但愿今生楚染与她同心同德。

    礼服分几层,着实碍事。她另一只手解开她繁复的礼服,楚染便不说话,解开一个后,她脑袋垂得更低:“好像还有一个。”

    那个才是令她最头痛的,贴着肌肤,又痒又难受。

    礼服分几层,脱了外裳后,里面是一件红色的中衣,领口照旧用金线钩织,楚染觉得被人盯着难受,自己抬手一件件脱了。

    她脱得极快,感觉畅快了不少,里间贴着肌肤的是桃色的纱衣,白肤映着桃花,令人心中一动。

    两人面对站着,脱下的礼服就搁置在榻上,楚染单纯觉得解了同心结就无事,梦里两人不过靠着睡一觉罢了。她见陆莳不动,就想催促她:“你怎么了?”

    她扬首间,陆莳伸手揽着她的腰,也不去管同心结,贴着楚染的唇角,低声道:“你急着去沐浴?”

    陆莳身上温热,皆是沐浴后的水汽,楚染眨了眨眼,未及多想,眼睛就被捂住,腰间一紧,“你不是要解同心结吗?”

    “你躺下,才能解。”陆莳的声音波澜不惊,与往日里一般无二,楚染却听得耳朵发烫。她忙想着拒绝,背后一片柔软。

    她并非弱女子,哪儿能让人这般随意欺负,伸手就想推开陆莳。陆莳的手却落在腰间,声音压得很轻:“你别动。”

    她在解同心结。

    楚染信了,安静躺着等她解开,指尖攥紧,不知怎地眼前晃过虚影,口中乍然多了甜味,舌尖去碰,是花糖。

    陆莳给糖吃,她就咬着。

    屋内只有二人,楚染没有多想,就像一个懵懂的孩子。陆莳凝神看着她,前世里成婚那夜的情景涌入脑海,她抑制着自己情绪,伸手探向同心结。

    指尖先是滑过衣料,落在凝雪肌肤上,楚染微微一颤,陆莳的手很冰,她几乎就想蜷曲着自己,口中的糖在慢慢融化。

    她忍了忍,没有动。

    楚染这么乖顺、这么安静,皆信了贤妃的话,只有陆莳才能解开同心结。

    陆莳明白同心结一解,楚染就不会这么乖了,她眉宇微蹙。楚染枕着枕头,满头青丝散落在红绸上,烛火通明,映得她肌肤带着粉色,陆莳伸手解了头顶上的金钩,红色的纱幔顷刻间垂了下来。

    楚染感觉哪里不对,光线变红了,她看向陆莳,陆莳却俯身压了过来,她脑袋里嗡鸣,带起心里几分慌张。

    唇角相碰,带着不一样的清甜,楚染推了两下,恼恨道:“你骗我。”

    陆莳不语,指尖抚摸她紧蹙的眉眼,身上衣裳只剩下一件单衣,领口半开,露出里面一片白腻的肌肤,看了会,眸色变动,“殿下想反悔?”

    “没、没有,你解了同心结,让我起来。”楚染错开陆莳冰冷的视线,扭头不去看她,小小的一方天地里皆是满目红色,口中的糖也吃完了。

    陆莳看着她,淡淡道:“你要吃花糖吗?”

    “不吃。”楚染恼恨地拒绝,吃糖就要被她欺负,糖不好吃。她心口砰砰跳,摸到自己腰间的同心结,心中更恼:“你先把它解开。”

    她脸上一片绯红,急得身上燥热,这到底是哪门子规矩,不想再等就咬牙道:“我自己解。”

    陆莳道:“不合规矩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解啊,解了一个,另一个不解,你存心戏弄我。”楚染连吸几口气,陆莳变了,与梦里大不相同。

    陆莳摸到她的手,手心渗出汗水,她俯身看向她:“你怕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怕的事情可多了,陆相不如解了同心结再说。”楚染勾着她的手去解同心结,早知她便不系这劳什子结,平白给自己添麻烦。

    陆莳不逼迫她,伸手解开同心结,冰冷的手都没有碰到旁处的肌肤。解开后,楚染就起来去沐浴,外间的宾客散去大多。

    陆老夫人着人来看看,不忘送了些鸡汤面过来。鸡汤熬了几个时辰,端进屋的时候,冒着热气,鲜香可口。

    楚染沐浴出来后,吃了半碗,扭头去看屋内,陆莳倚靠着迎枕,阖眸而思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    用过面条后,婢女入内收拾,片刻后就退了出去。她看到枕头下的荷包,偷偷拿起,里面放着花糖,方才的糖就是这里的。

    她掏出一颗放到嘴里,甜丝丝的,还没来得及咬,陆莳就抬眸看着她,吓得她手上一抖,将荷包递了出去:“吃、吃糖吗?”

    陆莳眼中带着晦涩,凝视她莹白的手腕,半晌不语。

    她似是不大高兴,楚染从里面掏出一颗糖,放在她的嘴边:“你的糖,你可以吃。”

    陆莳冷冰冰的,与赈灾那次颇像,楚染拿不定她的心思,自己嘎吱一声咬碎了口中的糖,磨蹭两下,坐在她身边,低声道:“你刚刚生气了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陆莳接过荷包,也不去吃,随手放回原位,看了一眼大红的烛火,现在不能熄灭,等着燃尽才能收拾。

    她又道:“明早要去见母亲,早些睡。”

    陆莳突然把糖给收了,楚染愣了下,手中空空的,她爬到内侧,躺下,背对着陆莳。

    这番,挺像梦里的场景,这样好似不大好,她往陆莳那里挪了挪,贴着她躺下。

    她自己主动贴近,让陆莳微微一惊,仔细一想,脑海里再次浮现前世里的场景,不可像那时那般各自疏离。她默默一叹后,侧身揽住楚染,贴近她的耳畔:“殿下。”

    楚染被她一唤,耳朵发痒,那股痒都钻进心口里,她摸着自己的胸口,扭动两下,“你要做什么?”

    她茫然不解,说得陆莳头疼,忽而后悔不让宫里尚宫过来,或者将新阳的画册留下,二者都拒绝了,反倒不好。

    寂静须臾后,陆莳就搂着她不动了,香气撩人,分不清是楚染的体香还是花糖的香。她踌蹴片刻后,吻上楚染莹润的耳畔。

    楚染口中还有糖,僵持着身子不动,想知晓陆莳如何变得,与梦里竟然换了一人,总觉得那个梦愈发荒唐了。

    帐内红绸翻动,楚染发觉除替陛下挡刀那件事除外,几乎所有的事都是与梦里相反的,尤其是令人琢磨不透的陆莳。

    耳畔温热,一颗心几乎就要跳出喉咙,她想过片刻,答案未果。

    她背对着陆莳,陆莳只轻轻吻着,额头抵着她的秀发,手抚上她的眉眼,一下一下揉着,不知何时就松开了,一呼一吸间,幽香四溢。

    楚染心内紧张,就想知道陆莳如何去做,脑袋里胡思乱想着,颈子一热,她呼吸重了:“你、你……”

    你了半天,舌头打结,竟说不出话来,陆莳紧张得手心湿滑,听她结结巴巴的话,反觉得有趣,“殿下要睡吗?”

    楚染觉得她的话,一句就是一个坑,虽说她没有太多的意识,成亲本就是要在一起的,方才抵触过了,此时就有几分释然。

    陆莳并非是初次,前世里情浓之时也曾有过,然每次都是楚染主动,如今楚染待她情谊不深,倒失去了主动性。

    楚染大抵是随意的性子,被禁锢在她怀中也不动弹,与方才倒是不同,也不知如何就想开了,或许还是懵懂?

    她忽而想起那只脚铃,顿了顿,摸着楚染光滑乌黑的发丝,语气温和:“你若想睡就睡。”

    楚染顺口道:“那便睡吧。”说完,还往她怀里靠去,怡然自得。

    陆莳无奈,将人揽得更紧,她自己主动送过来的,“那不睡了,晚些再睡。”

    四下静悄悄的,楚染听得耳根发烫,顿了许久后没吭声,只觉得肩上越来越烫了,她歪了歪脑袋,不用看见陆莳,心中的羞涩反散去几分。

    不知何时,身上盖着锦绣的被子,身后的湿热也跟着不见了,脚上微痒,她往被子里挪了挪,脚踝处一阵冰冷,惊道:“你做什么?”

    她整个人蜷曲起来,脚踝硌到坚硬的小东西,觉得奇怪,想起来去看看,一动就听到铃铛的声音。

    整个人懵了,她又不是十五,系铃铛做什么?

    她伸手就想摘了,陆莳笑着按住她,声音温如春雨:“莫动。”

    廊下有宫人婢女,再动,她们都得听到声音了,恼了会儿就觉得这个人当真不正经,哪里想的这么个小玩意。

    陆莳依旧从背后揽着她,低声告诉她:“明妃送的礼。”

    明妃?楚染猛地想起那日章华台前的事,事后问新阳,她怎地都不肯说,重复说着陆相很凶,让她以后莫要受欺负,要凶回去。

    难不成新阳就是去送这个小玩意去的?

    她在陆莳怀中挣扎了两下,“那日你凶新阳,就是因为这个?”

    陆莳不答,反将她的身子往怀里拉了拉,被子盖过她脚上的小玩意,声音小是小了些许,她的沉默让楚染先入为主。

    枉她对新阳贴心,竟送这等玩意给陆莳,待下次见面定收拾她。

    心中想着,铃铛声又响了,她索性闭着眼睛不动,随陆莳去折腾,本就是嫁她,不吃亏。

    楚染大有破罐子破摔之意,缩在陆莳怀里,由着她摆弄。

    她不动,就显得有几分乖顺,陆莳满意,忽而翻过她的身子,直视她的眼眸,还是为新阳辩解一句:“这怕是与她无关。”

    楚染冷哼一声,一丘之貉,哪里都是一样的,方想说话,唇角就被堵住。她攀着陆莳的的肩膀,本想推开她,可恨的铃声又响了起来。

    她僵持着身体,屋外忽而响起敲门声,“陆相。”

    楚染扭头去看,低笑一声:“你的婢女好生不懂事。”外面发生何事,竟跑来敲门,今日这般时候,该去寻老夫人才是,再不济也还有汝南侯。

    门敲过一声就没有了。

    敲门的是陆府的婢女,有事急寻陆相。她敲响后,阿秀赶回来,眉梢一拧:“懂事吗?不懂事就回陆府,这般时候添什么乱。”

    阿秀跟着陆莳多年,语气学了□□分,训得小婢女不敢回嘴,垂着脑袋答话:“老夫人有急事请陆相过去。”

    “明日陆相会去奉茶。”阿秀委婉地拒绝,抬首看了一眼屋内的烛火,小声地将婢女带下去,说了几句后,婢女依旧不想走。

    廊下站着宫人,瞧见后,直接道:“有何事非要见陆相,明日说不得?”

    宫里来的比阿秀说话更直接,小婢女缩着脑袋离开了。阿秀感激一笑,“几位不如去吃些鸡汤面,熬了几个时辰,可香了。”

    几个宫人摇首不应,动都不曾动一下,阿秀哄不好,见她们愿意守着,自己就去厨下吃些面条。

    下台阶后,草丛里喵了一声,她忽而想起今日整日忙着事,忘了给十五喂吃的,她唤了两声,抱着十五一道去厨房。

    一番争执后,倒无人听见屋内的金铃声。

    楚染眉眼微凝,动了几下后就停下来,深深呼吸,恼恨地看着陆莳:“不吃你的花糖。”她抿紧了嘴巴,蜷曲着身子,去摸那个小玩意。

    她心思明显,人挨得这么近,粉唇咬得通红,如同上了胭脂一般,陆莳搂着她腰间的手紧扣,贴着她的额头:“你不动,它就不会响了。”

    “骗子。”楚染嘀咕一句,睫毛轻轻一颤,好似摸到了,粗粗一摸,是用绳子绑住的。扯了几下,反扯得脚踝疼。

    她松开手,反看着陆莳:“你就不怕我日后报复你,给你锁铁链?”

    陆莳就当未闻,伸手抚上她脚踝处拉扯出的红痕,笑着看她一眼:“红绳扯不断的。”

    “铁链更是扯不断的。”楚染不甘示弱,闷在被子里,脸颊一片绯红,颈间一片湿润,眸中闪烁着亮光。

    她的话听听便可,陆莳只当未曾在意,指尖滑过她的唇角、下颚。

    金铃的声音起初不会响,廊下一片寂静,待过子时候,守候宫人就听到声音,她们向外头看一眼,新平公主有只猫,脖子上挂着铃铛,一来就会响。

    想到猫,就无人在意小金铃的声音了。网,网,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,  .报错章.求书找书.和书友聊书:请牢记收藏:,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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