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1我不要月亮奔我而来
像是睫毛倒着长进了眼睛里，一戳一戳的疼。
事情的发展速度，出乎她的意料。
比如，原本以为只是战场炮灰的反抗军，居然真的如她胡编乱造那般，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。
但她绝对没有想到，这代价，居然……
不，应该说早有预料，否则，她怎么会生出劝告温迪离开的想法。
少年染血的衣物，浸湿了她的双手，谈星一时间有些茫然。
是主线的发展不可违逆吗？
迭卡拉庇安陷入的彻底的狂躁之中，一直被他关在塔外的风暴，终于也席卷了这座高塔。
众人眼中的这位少女，显然也即将成为风暴下新的牺牲者。
可惜死亡对她来说，却并不是重点，只是新的开始罢了。
隐隐的，一阵与头顶暴躁狂风全然不同的风，裹挟住她，和她身下的少年，一路向南奔去。
谈星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，任由这阵风带着自己跑。
直到真正站定之后，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何方。
“你还好吗？”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。
谈星抬头，之间一头红发的硬朗青年，从门外低头走了进来。
他自嘲地笑了笑，指着失去知觉的温迪道：“我是这小子的朋友，你可以叫我莱艮芬德。”
“反抗军。”谈星看着他这一身眼熟的打扮，迅速敲定了他的身份。
她突然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，斥道：“你们难道不知道这场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吗？为什么还要让人白白去送死？”
“结束？”莱艮芬德古怪地笑：“还有多久结束？几天，几年，还是几百年？你知道塔内的粮食还够这些人活多久吗。”
他原本靠在墙上的身影突然站了起来，高大的身体，将谈星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中。
“不到半个月。”他的声音放大。
见她将温迪护在身后，莱艮芬德眼里闪过一丝忧伤，梗着嗓子道：“温迪没有白白牺牲，他的付出，让我们有了重伤那位孤王的机会。我们的人才能将粮食送进来。”
谈星松开手，将温迪放下。
人体的温度逐渐冷却，少年紧闭的双眼昭示着死亡曾经的降临。
在此刻，她突然开始痛恨自己的轻敌大意。
知道摩拉克斯的计划，确定主线的方向后，她对这边的关注不可避免地小了很多。
明明这场人类跟魔神的战斗，原本可以避免的。
头顶的风声渐小，想必是摩拉克斯已经把发疯的迭卡拉庇安带走了。
“是你们的傲慢和无知，害死了他。”她冷声道：“你们不可能不知道，最近的魔神冲突战，以及迭卡拉庇安此前的消失。明明只要再等不久，这座高塔就有重获自由的希望！”
莱艮芬德嗤笑一声：“你相信那些魔神的话？”
谈星不发一言。
“你要去哪？”莱艮芬德皱眉叫住她，“我们的人把你带回来，可不是让你白白去送死的。”
现在外面的情况，她一个没有神之眼的人类，绝对没有活下来的可能。
“不用你管。”
但莱艮芬德却没有放她走的打算，只是他刚伸出手拦她，下一秒整个人就仰面躺在了地上。
他被撂翻了？
莱艮芬德脑子嗡嗡的，一时还有些不可置信。
谈星已经很收着力气了，免得直接让人嗝屁。
“你要不要加入我们？”莱艮芬德人还没爬起来，就高声喊道。
“我拒绝。”
谈星的背影走得毫不犹豫。
只有一阵清风，跟着她的脚步，一晃一晃地追了上去。
*
风暴之城只是无数剧情直线中的一个而已。
温迪也曾经在她面前死过无数次。
但唯有这次，她心里升腾出难以熄灭的怒火。
她试过救他，真心想要他活下来，事与愿违的挫败感，让她开始怀疑一些别的东西。
主线难以更改，摩拉克斯的爱又真的那么容易得到吗？
明明，他才是这糟糕主线中，最顽固的那一个。
*
这次他们做了完全的准备，没有理由会输。
震荡的砾石沙尘，将整片天空都填充成昏黄的一片。
战场就处在风暴中央。
激烈的高空之上，即使隔着老远，动静丝毫没有减少。
谈星一路走过来，脚下仿佛有风托住，原本不算短的路程，居然很快就走到了底。
她很有自知自明地站在风暴最外面，等待结果揭晓。
风暴蹭着她的皮肤过去，而身后那阵风果然很快消失，谈星顶着一头乱飞的黑发，神情郁郁。
什么都看不到。
比起上次，迭卡拉庇安显然已经拿出了全部的看家本领，动作间十分疯狂。
他的心脏处，一道不浅的伤口，正淅淅沥沥地往下滴落青绿色的液体。
那是反抗军留下的伤。
“我劝你别过去。”谈星突然开口，一阵无形的风突然在她面前停下。
“算了，至少也等迭卡拉庇安被揍得半死了，你再过去捡漏吧。”风声小了下去，谈星不知道它有没有听进去，反正她话是带到了。
好在。
这次没有出乎她的意料。
看着被围攻的巨龙很快陷入下风，谈星移开视线，开始走神。
这个直线的难度原本就不大，不如说，能拖到现在才很奇怪。
只除了，唯一一点变故。
最后突然加入战场的一只风精灵，侥幸获得了迭卡拉庇安的大半神力，成为了新任的魔神。
谈星看着那只风精灵化作的熟悉面孔，眼帘下垂，看不清神情。
“你还好吗？”新任风魔神跟着摩拉克斯一同走了过来。
“显然，不太好。” 谈星语气冷淡。
“看来你们认识？”摩拉克斯对这位最后一刻才出现，给了迭卡拉庇安致命一击，抢走人头的新魔神倒没什么意见。只除了，他最后化作的人形，让他难免注意。
“温迪的朋友。”谈星的回答很短，接着她又反问道：“你现在应该没什么事情了吧，聊聊？”
其他人识趣地往前走，把空间留给他们。只有新生的魔神，还有些懵懂般，似乎想留下来，归终强行带走了：“我们也聊聊呗。”
关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朋友，归终可确实有很多话想聊。
*
“温迪死了。”谈星盯着他的眼睛，突然道。
“令人遗憾。你是为了此事才来找我？”摩拉克斯面色平静，好似不管是谈星的话，还是刚才的战斗，都没能让他产生激烈的情绪起伏。
“我们的朋友死了，你就只有一句遗憾？”
谈星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些攻略失败的死亡。
曾经无数次，她在他的怀里失去呼吸，天真的以为至少有片刻，他的眼里能看到自己，那该死的好感度会有所提升。
但现实是——
故事end，好感度纹丝不动。
而每一次重开，他都不会再记得自己。
她自然也无从得知，那些眼泪，是否只是自己的错觉。
摩拉克斯有些无奈，他斟酌着语气安慰道：“人类的生命便是如此脆弱。与魔神对抗，失去生命的可能性无疑会升高。温迪是为了他梦寐以求的自由献出生命，我想，面对死亡的那一刻，他并不会感到遗憾恐惧。”
谈星沉默良久，突然道：“如果死的是我，你也会这样安慰别人吗。”
“我不会让你死。”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瞬间，摩拉克斯就给出了回答。
“我说的是假如。我也是你口中脆弱的人类，不是吗？”谈星仰起脸看他，那张一贯冷静自持的脸上，居然出现了几分意外和慌乱。
谈星觉得很奇怪，他现在的好感度也不过才及格而已，即使好感度刷到98的那次，也不见他有多在乎自己。
难道先婚后爱真的有用？
摩拉克斯罕见地沉默良久，道：“即使是魔神也会有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刻，我曾经送别过很多朋友。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，我会带着这份记忆一起，直到陷入永恒的沉睡。”
“骗人。”谈星猛地转过头，眼眶酸涩，晶莹水光很快盈满眼底，她带着鼻音愤愤道：“你明明就忘记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摩拉克斯愣了愣，复又问道：“我忘记了什么？”
他突然想起初见，她当时的神情，分明是认识他。
难道，有什么东西真的被他遗忘了？
“算了，和你没关系。”谈星不抱希望地想到，现在较真早就没用了。
她吸了吸鼻子，转移话题道：“回去吧。想想你的契约要跟谁继续签。”
说完，她率先迈开了步子，转头向前走去。
摩拉克斯却没有就这么放过她，不依不挠问道：“你方才说的，我忘记了是什么意思？我忘记了什么东西？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了。”即使他确认自己的记忆不曾断层，但他也听闻，这世上，的确存在着一种能改变所有人记忆和认知的东西存在。
那些只有她记得，却被他遗忘的记忆，是关于什么？
“你现在，很奇怪。”谈星被迫停下来，她露出思索的表情：“很OOC，很不像你。”
摩拉克斯愣了下，还没理解她说的什么意思，面前的少女又接着道：“你能不能变回之前的样子，你这样，我都快不认识你了。我还是比较喜欢以前的你。”
摩拉克斯不会问为什么，不会犹豫，不会迟疑，他永远是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。
她的语气很随意，但是却带了几分不自知的冷酷，平静得好似在说今天天气真好。
月亮挂在天上才能让人抬头仰望。
她习惯了逐月，不需要月亮奔她而来。
唔，活该她攻略这么多次都失败。
视线黑掉之前，谈星只记得他错愕的眼睛，以及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翅膀。
*
摩拉克斯抱着少女的身体，神情有些恍惚。
明明只是假设，为什么……
不远处的同伴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切，只是没等到他们赶到，整个世界忽然如同褪色一般，迅速像素化。
整个空间，瞬间只剩下摩拉克斯一人。
“她又离开了。”
一道声音突兀响起。
没有风，没有时间，一切都静止了。
连同摩拉克斯眼角一滴不曾滑落的眼泪。
*
谈星在休息区重新睁开眼睛。
表情臭臭的，草，忘记迭卡拉庇安的同伙了！
这具身体怎么会这么脆啊！
“我想，这不是我的错。”谈星摆烂。
【根据我们模拟，这是最好的一次开局。为什么你不能再小心一点？】系统一向无机质的机械声都加快了几分，听起来很像质问。
上百次的模拟中，这是第一次，攻略角色的好感度攀升得这么快。
如果没有意外，只要走完主线，他们就能排查出问题数据出现在哪里了！
“难道不是因为你们游戏设置的难度太高了吗？”
系统放弃跟她继续争论，机械音重新变得冷静，或者说冷漠？
【这次的游戏复盘，我们已经发至您的游戏邮箱。希望对您的下一次游戏有所帮助。】
系统说完就打算神隐。
谈星却又重新开了金口，只是表情略微有些探究：“你们真的没有改动游戏背景，没有给我开挂吗？还是你们更新的时候，把人物人设也一起更新了？现在的摩拉克斯，很不对劲啊。”
【具体是哪方面的不对劲呢？】系统也认真了起来。
很快一封反馈邮件就发到了谈星的邮箱。
你们这速度，还挺快的，谈星感叹。
“等会填，对了。刚才那局游戏的最终好感度有吗。”
然而系统却迟迟没有给出回复。
好半天之后，谈星不耐烦问道：“你们游戏系统真崩了？一个好感度这么难查？”
【很遗憾，系统没有崩溃。】
不好的预感冒出，谈星突然有点不想知道了。
然而系统的声音却没有放过她：【查询确认，攻略结局，攻略人物好感度数值为48。】
谈星：？？？
所以，什么说好的会一辈子记住她，这才几分钟过去，狗男人你就变心了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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