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谢谢。”闻萧眨了眨眼睛，才回过神。
张寅拍了拍这小孩的肩膀，笑着说：“别看个子小，胆子不小啊！”
小孩被张寅拍得脚下一个踉跄，差点摔倒，刚好被闻萧扶了一下。
“张叔你轻点。”闻萧说。
不过他也觉得奇怪，被拍一下都站不稳了，刚刚是怎么用那么快的速度冲过来挡在他前面的。
他们两个站在一起，明明对方才更像需要被保护的一方。
面前的小孩很瘦，身上好像没几两肉，比他的个子要小，眼睛大而圆，清澈地像一眼能望到底的池水。
是很可爱的长相。
“我没用力啊！”张寅纳闷了。
突然闻萧手背一凉，这小孩刚刚被张寅吓到，下意识把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，好让自己站得稳一点。
闻萧皱紧了眉，倒不是因为他反感跟对方的接触，而是这个小孩的手，真的太冰了。
如果不是他忍住了，刚刚就得一个哆嗦。
“对不起！”小孩反应过来后，立马把手收回去，在闻萧面前低下头。
“有什么好对不起的。”闻萧觉得无所谓，只是感觉手背还有点凉。
“我......”小孩才说了一个字，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一声。
他的脸微微发红，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，像是害羞得不行，整张脸都烧了起来。
“我先走了......再见！”
闻萧盯着他离开的动作，看着他脚上还穿着鞋底都开了的布鞋，薄棉衣也短了，显得很不合身，手臂露出了一截。
这么大的小孩，只有缩着身子，才能把自己裹进衣服里。加上刚刚肚子那声咕咕叫，看来是饿坏了。
下过雨地上还很湿，四周吹过来的风更冷，他甚至能看到对方着小身板在冷风里轻轻发抖，好像随时就会被一阵风给吹倒。
到底是哪家的小孩，家里难道没人管吗？
就算前世他最后的下场不怎么样，可是在此之前他从来没缺过吃穿。
闻萧看了半天，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，最后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别多管闲事。
而且就算他想管，世界上那么多人，他也管不过来，但是……
小孩突然听到有人叫住了他，除却第一句的洪亮，后面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低。
“我请你吃饭......”闻萧又补充了一句，“当做刚刚你帮了我的谢礼。”
*
“小少爷，我刚刚已经在附近一家私房菜馆订好餐了。”张寅在开车没回头，不过听起来心情很好。
闻萧坐在后座，他旁边是那个一脸拘谨，低着头不说话的小孩。
一路上只有张寅在不停说，后座鸦雀无声。
闻萧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，他本来只是想带这个小孩随便吃点什么，张寅就给他订了最近的一家高档私房菜馆。
“都说了在边上随便吃点什么就好了。”闻萧语气不太好，可张寅是一点都没听出来。
“小少爷第一次请人吃饭，怎么能随便？”
闻萧看着那个小孩正襟危坐，拘谨得不行的样子，开口说：“你可以靠在椅背上。”
“啊！哦哦哦好的！”他听话地往椅背上靠着，但是身体还是很僵。
闻萧看着难受，最后干脆不看了把头扭开：“算了，你自己怎么喜欢怎么来吧。”
他盯着窗外，身边半天没动静，直到耳边传来一句小声的询问，还有点细微的哽咽。
“我是不是让你讨厌了......”
闻萧回了一句：“真讨厌你怎么还会请你吃饭。”
出了角西区，道路两旁的楼房也越来越高。
张寅找的地方并不远，餐厅跟繁华的街区就隔了一条大路，外墙是黑色，都是用的落地窗，就餐时能看到外面的景色。
闻萧下车后，才把自己一直想说的话说出来：“之前没有人教过你，不要随便坐陌生人的车吗？”
张寅刚刚那个大老粗，直接就邀请人家小孩上车，说带他去吃饭。
更让他生气的是，这个傻傻的小孩竟然真的上车了，有没有想过，如果他们是坏人，他怎么办？
小孩茫然地看着他，然后摇摇头，手还捂在瘪瘪的肚子上。
这副样子，在闻萧眼里，他是不是有东西吃岂不是连自己的安全都不顾了。
“走吧，先吃饭。”闻萧走在前面，决定给小孩树立一点安全意识。
“你要是随便上陌生人的车，吃陌生人给的东西，被卖掉还是轻的了。”
小孩听了果然缩了缩脖子，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，像是在猜测自己是不是也会被卖掉。
闻萧看他听进去了，决定再吓唬他一下，毕竟要吓到了才能长记性。
“你还可能被打断手脚，被送到路边去乞讨，还可能被挖开肚子，拿掉器官......器官就是你肚子里的东西。”闻萧想了半天怎么去解释“器官”这个词，每说一句，小孩的脸色就白一分。
“不过你这次运气好。”毕竟没碰上人贩子。
张寅一边发信息跟他的老板汇报情况，一边忍不住说：“小少爷，你吓他干什么。”
闻萧不高兴了，哼了一声：“我哪里有吓唬他。”
“人家小孩都给你吓得走不动路了。”
“张叔，你非要拉着人家上车的。”
“就算小少爷你想，先生也不会答应让你在路边随便吃啊。”最后张寅搬出终极杀招后，闻萧也不能说什么了。
菜陆续被端上来，还冒着滚滚的热气，不过小孩却一直不敢动筷子。
“你不是饿了吗。”闻萧看了一眼餐桌，菜色丰富，营养均衡，都是适合孩子吃的，“不吃我就让人端下去了。”
他刚说完，小孩迅速用手抓起一个蒙布朗蛋糕，两口就吃完了。一双圆润透亮的大眼睛，盯着桌上的菜。
小孩握着筷子的手有些犹豫，不知道先吃哪个好。
他端着饭碗，先试探地夹了几块窑汁叉烧，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糖醋排骨，然后把头埋在饭碗里使劲吃饭。
他夹菜的动作越来越快，不过一会，饭碗已经见了底。
闻萧一边喝汤，一边看这小孩跟好几天没吃过饭一样的架势，跟刚刚腼腆害羞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。
等他又添了两碗饭，吃饱了才把碗筷放下，又恢复了那幅害羞的模样。
小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：“我是不是吃的太多了。”
他小心地看了闻萧一眼，又看了看他面前的碗，觉得对方是看着他没胃口，才吃不下饭。
闻萧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。
“我现在不吃，等等回家吃。”闻萧没注意到自己说话的语气都轻了下。让小孩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好几眼，然后又低下头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闻萧走出餐厅，不知道刚刚他是什么心理。他其实也不能肯定，家里会不会有人等他一起吃饭。
一定要说的话，那就是心里还有期待吧。
冷风又灌了过来，闻萧看着小孩身上这件薄棉衣，瞟了一眼他细弱的胳膊。
“你里面没穿？”
小孩低头说：“穿了，穿了件短袖......”
闻萧想了想，薄棉衣配短袖这个诡异的组合，过冬难道靠一身正气吗？
余光看到了旁边有一家童装店，直接进去选了几件，让他先套上，起码没那么冷。
店员热情地走过来，对张寅说，“您是两孩子的爸爸吧，我们店的童装，都是今年的最新款，您看......”
张寅连忙摆手：“我不是，我不是。”
在店员疑惑的目光中，看到对方一直跟在一个小孩后面，跟个保姆一样，觉得更奇怪了。
张寅跟在后面刷卡刷得没有一点负担，只要把账单都给老板就行。
他看着小少爷指点那小孩换衣服的样子，觉得送小少爷去读书真是天大的好事，以前真的从没见过小少爷那么主动的时候。
他有预感，之后先生一家的关系，肯定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。
张寅看了一下时间，快下午五点了。“小孩，你要不要跟家里人打个电话保个平安？”
“我家里人很晚回来，他们平时不会管我......”小孩低着头，看上去情绪低落。
他身上已经换上了新衣服和新鞋，看上去精神气都不一样了，轻薄保暖的羽绒外套帮他把冷风隔绝在外面，感觉整个人都暖和起来。
“张叔，快点送他回去就行了。”闻萧戳了一下张寅的手臂，让他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。
等把人送回角西区，一路上都沉默着没吭声的小孩突然开口：“你们可以等我一下吗......”
张寅不明所以。
“保证不用很久，就五分钟！”
闻萧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，不过他坐在车里，也不差这五分钟，就点了点头。
小孩没离开多久，就回来了，手上捧着一盆白色水仙花。
花开的很漂亮，显然被照顾得很好，但是却被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盆里。
他红着脸把水仙花递给闻萧：“这个......送给你。”
回去的路上，闻萧一直盯着这盆水仙花。水仙花的花朵很大，大半已经开花了，闻起来有点像茉莉花，香味很清甜。
出来一趟……好像也不赖。
*
角西区的一个小巷子里，小孩手上提着刚刚在私房菜馆打包出来的剩饭剩菜，蹲在地上把饭盒打开。
饭菜很香，还冒着热气。
他伸手摸了摸大黄狗的头，另一只手托着下巴，看大黄狗吃得正欢，尾巴不停地对他摇来摇去。
“阿黄，慢点吃，你今天很听话。”
如果闻萧在这里，就能认出来这就是那只对他狂吠不止的大狗。
等喂完大黄狗，他跑上楼换了身衣服，把新衣服都装进了一个袋子里，绕到了后面的一个小巷子摸黑上了楼。
楼上特别吵，混杂着劣质的烟草气息，让他觉得难受，又想到了刚刚他在那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身上闻到的清香，不浓烈，但很好闻。
从对方刚出现在角西区时，他就注意到了。
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气质，都跟他们这一片的人格格不入，惹眼的不行。
楼上是一个很大房间，很多台电脑密密麻麻一排一排地摆着。
他走到前台，对中年男人说：“李叔叔，这些帮我卖了吧。”
“这些都是名牌货啊，吊牌都还在，小蘅，你又碰到贵人了？”
叶蘅想了想对方的模样，虽然跟他差不多大，但是给他送钱的就是贵人。
至于那盘水仙花，他感觉对方不是会随便把别人送的东西扔掉的人。
那么只要看到水仙花，就会想起他。
李叔也不管那么多，知道叶蘅这娃就是长得好看又乖。
才七岁大，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机灵，懂得讨人喜欢，谁见了都想给口吃的，除了他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。
“李叔叔，我可以用一下你的电脑吗？”叶蘅盯着电脑屏幕
“你用吧。”
小孩坐在椅子上，电脑桌都到了胸口的位置，他必须要把手抬得很高，才能在键盘上敲字。
他干脆站了起来，凭借着记忆在电脑上敲出来几个字母。
这是他在刚刚从那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衣服上看见的，一块银色的徽章，上面刻了一串英文字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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