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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 75 章

    “推我进池塘的不是殿下,是当今圣上。”一片静谧中,祁景清又一次开口。

    祁镇终于回过神来: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?”

    “景清,都这个时候了,你就别添乱了。”宋莲哽咽劝阻。

    祁景清一脸平静:“是真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那时又没有回头,如何知晓是皇上推了你?”祁镇不悦。

    祁景清平静看向他:“倒影。”

    祁镇一愣,祁景仁立刻反应过来:“池塘的倒影?对,你当时就在池塘边蹲着,能从水面上看到是谁推的并不奇怪。”

    “推我的人从来都不是殿下。”祁景清能感觉到冯乐真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脸上,却迟迟不敢与她对视。

    祁镇却仍是不信,连说几个不字后指着冯乐真道:“你那时与她交好,若真是皇上推了你,就算先帝不愿我与未来储君生出隔阂,从而将她推出来认罪,以你的性子,醒了之后也该为她争辩,为何你从未说过此事,反而只是说自己落水?”

    “我若说是皇上推的,父亲会咽下这口气?”祁景清反问。

    祁镇倏然噎住。

    “他虽是皇上唯一的儿子,但储君之位并非一定是他的,父亲就算当时碍于先帝颜面放过他,只怕后续也不会任由他登上大位,届时父亲会如何,扶持庆王还是从中作梗?”祁景清苦涩一笑,“自古以来拥兵自重都是君王大忌,父亲从不过问朝中事也就罢了,一旦参与党派之争,不论将来登上皇位的人是谁,只怕要对付的第一人都会是你。”

    祁镇定定看着他,明明已经被说服大半,却仍旧不肯相信:“不、不……你的意思是本侯恨错了人,不可能,本侯怎么会……”

    “祁景清的计策还未完成,皇上就改了旨意,侯爷难道不好奇原因?”冯乐真突然打断他。

    祁镇倏然抬头。

    冯乐真静静与他对视,片刻之后不紧不慢道:“那是因为本宫让景仁拿了你的私印,以你的名义给他去了一封信,信中所提,便是当年之事。”

    当年的事已经成了一笔没有证据的烂账,可即便没有证据,被污蔑的人却知道自己是被污蔑的,真正的凶手也知道自己是凶手,只是她没想到的是,被推的那个人竟然也知道所有真相。

    “你、你从前怎么从未提过……”祁景仁迟疑开口。

    冯乐真扫了她一眼:“先帝在时,本宫不能说,先帝去后,本宫说了也无人会信,既然无人信,本宫为何还要说?今日若非冯稷做贼心虚,主动撤回了圣旨,只怕就算有祁景清作证,你们全家也会当是本宫在狡辩吧?”

    祁景仁嘴唇动了动,没有再说话。

    宋莲手脚无力地坐在地上,双眼直直盯着地面,祁镇亦是脸色难看,许久都没回过神来。

    今日的戏唱得也差不多了,冯乐真整理一下衣裙,转身便要离开。

    “我信殿下。”祁景仁突然开口。

    冯乐真顿了顿,又停住了脚

    步。

    “若殿下早些说出此事,其他人或许不信,我却是一定相信的,”祁景仁看着她的背影,“因为我从小认识的冯乐真虽然讨厌,却是不屑撒谎狡辩的有原则之辈。”

    冯乐真唇角翘起一点弧度,没有说什么便离开了。

    祁镇夫妇各自沉默,仍旧没从刚才的一阵剖白里回过神来。对长公主的恨意已经存续十余年,现在突然告诉他们恨错了人,他们除了感觉荒唐,还有一种双脚没有踩在地面上的虚无感。

    冯乐真回到家时,已经是天光即亮之时,一场内乱结束得悄无声息,等太阳出来,便又是平平常常的一天。

    “殿下,该休息了。”阿叶低声劝说。

    冯乐真疲惫地靠在椅子上:“不急。”

    她像是在等什么人,阿叶垂下眼眸,陪着她一起等。

    两人没等太久,冯乐真要等的人便上门了。

    “殿下。”不过半个时辰没见,他似乎憔悴许多,褪下厚重的披风,整个人单薄地站在门口,风一吹几乎要将他吹走。

    冯乐真扫了阿叶一眼,阿叶立刻出去了,在外头将门关上了。

    风被阻隔在外面,祁景清仿若才回过神来,静默片刻后来到冯乐真对面坐下:“殿下在等我。”

    “世子特意来这一趟,是有话想跟本宫说?”冯乐真不答反问。

    祁景清静了片刻,失笑:“我那时掉进水里,昏迷了许久才醒,睁开眼睛时便听说了你在外面跪着的消息。”

    “推你的人明明是冯稷,后来却是本宫认罪,你应该很惊讶吧。”冯乐真接话。

    祁景清垂下眼眸,薄薄的眼皮上隐约有几道红血丝:“是有些惊讶,但很快想通了缘由,殿下不是委屈求全之辈,既然肯认下此事,势必是被谁说服了,而这世上能说服殿下咽下委屈的人,也就只有先帝一个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你便将错就错?”冯乐真问。

    祁景清:“我从未将错就错。”

    冯乐真微微一顿,这才想起他每次提起前事,都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,而非顺势将事情推给她……可惜他的话无人相信,反而会给她带去麻烦,所以渐渐的也就不说了,但每次提及,仍是跟之前一样的说辞。

    “如今为何肯说出真相?”冯乐真问。

    祁景清苦涩一笑:“本来打算这辈子都不说的,谁知景仁投靠了殿下,决心要将天捅个窟窿来,既如此,再藏下去似乎也无意义。”

    他当初隐瞒真相,求的不过是营关安宁,祁家安宁,可如今景仁都要带着祁家往不安宁的路上走了,他还有什么可隐瞒的。

    既然她们决心已定,不如送君扶摇千万里。

    屋里陷入一片静默,不知过了多久,冯乐真才缓缓开口:“这便是你先前说的,隐瞒本宫的两件事之一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祁景清回答。

    冯乐真唇角扬了扬,又很快平下去。

    许久,她说:“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似乎

    再无话可说,祁景清颤巍巍站起身,一步一步朝她走来。冯乐真眼眸微动,静静看着他想做什么,结果下一瞬,他便扶着膝盖跪下了。

    冯乐真眼皮一跳,当即就要扶他:“你这是做什么……”

    “殿下。”祁景清反握住她的手,仰头看向她的眼睛,“恨我吗?”

    他就跪在腿边,似是仰视,似是臣服。冯乐真定定看着他漂亮的眉眼,喉间传来一阵痒意。

    “如若当初我肯说出实话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就会如你先前所推测的一般,镇边侯记恨冯稷,不愿他登上皇位,看他对景仁的态度,也知道是个老古板,自家女儿都不扶持,自然也不会归顺本宫,到时候再与其他宗室结盟,闹得国将不国,必生大乱,”冯乐真打断他,“所以你当初没说出真相,是对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害得殿下蒙冤十几年。”祁景清声音哑得厉害。

    冯乐真无声浅笑:“本宫这冤也不是白受的,先帝愧疚,将一队大内亲兵交给了本宫,又赐予本宫巡游天下的权力,如今的大乾五十三城,有一半的城池里都安插了本宫的人,如今本宫能一呼百应,全是得益于当年之事。”

    “祁景清,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只是许多事掺杂了权力与利益,便不能再以简单的眼光去看,退一万步来说,当年是本宫自愿认下此事,以退为进以小博大,与你又有什么干系?”

    冯乐真说罢静默一瞬,纤细的手指抚上他的脸,“因这一场事,先帝和冯稷得了安宁,镇边侯得了信任少了被忌惮,本宫也得到了想要的权势,人人都得了好处,唯有你,此生都无法做个正常人,已经够苦了,又何必再生愧怍。”

    祁景清放在她膝上的手紧了又松,许久才卸了身上那股劲儿。

    冯乐真知道,他这是想通了。

    也是,他那样聪明,自然是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。

    “回去什么都别想,好好睡一觉,此事就翻篇了,嗯?”冯乐真将他扶起来。

    祁景清抿了抿唇,似乎因为方才的软弱感到不好意思,自然她说什么都答应。

    “殿下也早些休息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冯乐真:“好。”

    “景仁如今已经执意要跟随你……我会说服爹娘的。”祁景清又道。

    冯乐真这回笑得真心实意了:“好。”

    祁景清看着她的笑眼,似乎还有话想说,但纠结许久还是放弃了。

    冯乐真看着他拄着拐慢吞吞转身离开,在他即将走到门口时,她突然心生好奇:“当初若我没有认罪,你待如何?”

    祁景清停下脚步,低头看向地上的砖缝:“还是一样的说辞,殿下没有推我,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。”

    “听起来,我承不承认好像结果没什么不同?”冯乐真轻笑。

    “当然不同,”祁景清回头看向她,“殿下聪慧,我也不蠢,假以时日,我们总能让他们相信殿下是清白的。”

    冯乐真微微一怔,半晌笑了一声:“也是。”

    祁景清离开后许久,冯乐真脑海中仍是他那句话,她独坐许久,最后平静地看向窗外天空。

    是啊,她很聪慧,祁景清也不蠢,他们若能商量一下,总会让所有人相信,她是清白的。可惜啊,有人急于保住唯一的儿子,只能用逼她认罪的方式,让这件事尽快尘埃落定。

    “殿下,殿下?”

    冯乐真回神,一抬头便看到了陈尽安平静的双眸。

    她缓了缓神,问:“你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“阿叶姑娘说您心情不好,卑职来看看您。”陈尽安担忧地看着她。

    冯乐真静默片刻,朝他伸出手,陈尽安犹豫一分上前,还未握住她的手,她便突然抱住了他。陈尽安后背一紧,两只手突然不知该往哪里放,无措了半天最后轻轻放在她的后背上。

    “没事的殿下,不管发生什么,卑职都替您担着。”他低声道。

    冯乐真唇角无声翘起,抱了许久总算恢复了些力气,于是松开他道:“本宫困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赶紧休息。”陈尽安说。

    冯乐真想了想:“可是还有些饿。”

    “吃完再睡,卑职去通知后厨传膳。”陈尽安说着,便急匆匆出门去了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出来了?”阿叶的声音传进屋里。

    接着便是陈尽安:“殿下说饿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哦哦那赶紧备膳,可不能饿着殿下。”

    “准备些清淡的吧,免得殿下待会儿休息时难受。”

    “也不能太清淡,殿下不喜欢太清淡的。”

    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远去,冯乐真听着渐渐消失的声音,心里突然一阵轻松。

    这世上之人,经历世上之事,总是有数不尽的考量,思来想去,瞻前顾后,什么都要想个清楚,可总有一些例外,会抛下一切思虑,以她之忧为忧,以她之喜为喜,毫不犹豫,从无异心。

    这样一想,老天待她还算不薄。

    侯府的一场内乱虽然平息,但侯府外的争权夺势才正式开始,百姓们继续过自己的日子,继续如从前一样期盼着年节,浑然不知有些事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。

    随着辰元八年的第一缕阳光刺破天际,冯乐真在营关过完了第三个新年,算起来她也有二十四岁了。

    这几年在营关时光匆匆,京都城的一切好似都离她远去,可桌案上日渐积累起的公文,桌下暗格里藏着的密信,都在告诉她自己总有一日会重新回到京都,回到那个象征着皇权的都城。

    祁景仁花了几个月的时间,向祁镇证明了她的决心与能力,祁镇则是花了同样的时间,终于发现自己真的是老了。

    “有你这样的女儿,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。”祁镇短短几个月好似老了几岁,连声音都变得无力。

    祁景仁眉眼平静:“自然是幸事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拭目以待,”祁镇嘲讽一笑,“但愿你到最后,不会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。”

    “兵法讲究用人不疑,身为被用之人,也是同样的道理。”祁景仁淡淡开口。

    祁镇嗤了一声,没有再说什么。

    这一刻,父女之间的天平终于彻底倾斜,祁家三万大军,也终归为冯乐真马首是瞻。

    沈随年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,听说之后,他独自在院中坐了一夜,终于认命地叹了声气——

    罢了,若她真是天命所归,他顺应天命,也没什么。

    “兄长。”

    沈随年微微一顿,回头看到来人后下意识将书信藏到身后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听说你一夜没回屋,我来看看你。”沈随风温声开口,仿佛没看见他藏信的动作。

    沈随年点了点头,正要说什么,便听到他问:“兄长可是要去营关?”

    沈随年一顿:“我不……”

    “捎我一程吧,我也该去给世子诊平安脉了。”沈随风打断他。!请牢记收藏:,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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