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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十九章

    书房处寂无人烟,他说话声平缓,孟禾鸢的心弦却仍旧骤然忽高忽低,尤其在“小雀儿”三字出现后,她气得脑袋发昏。

    “住口,你胡说八道什么。”她又气恼又着急,气恼颜韶筠黏的这般紧,像是钉死了她一般,着急怕忽然来个婢子丫鬟,偷听或是瞧见。

    颜韶筠关上了书房的门,一缕光线消失在了门缝中,他缓步向孟禾鸢走来,雪白罩纱曳地,像极了踏光而来的神君,睥睨的眼神叫孟禾鸢背后泛起了麻意。

    “听闻颜韶桉回心转意了?”他问的直白,那漫不经心的压迫感叫孟禾鸢有些喘不过气。

    “想耍些小手段迷惑颜韶桉,好叫他放松心神,你再去达到你的目的,是吗?嗯?”颜韶筠歪着头,他生了一双极美的眼睛,神情似笑非笑,眼波流转,笑意间带着若有似无的掌控欲,孟禾鸢险些溺在里面。

    孟禾鸢稳了心神,别开脸,退后了几步:“与你无关,他是我丈夫,就算如何也轮不到外人来管。”

    “证据并不在他手上,颜韶桉也并非主查此案的官员,就算有证据这个东西,也早就被处理掉了,所有不希望你父亲活着的人都不会允许他翻盘。”颜韶筠残忍的揭开事实。

    孟禾鸢红了眼眶,抖着手擦着脸上的泪。

    颜韶筠看着瑟缩的女子,显然已经莅临崩溃,但他还不能心软,需要加火添柴,剿灭她的退路,让她毫无顾忌的走向他。

    “我同颜韶桉素来政见不合,立场不同,我也知道他向来嫉妒我,平日里总是暗中较劲,你何不尝试着去信我。”他耐心抛出鱼饵。

    孟禾鸢别过了脸颊,脑中残存的意思理智叫她抽丝剥茧的想着这些日子的事。

    颜韶桉当然不可信,那颜韶筠就可信吗?他对她不过是见色起意,他自己也说了,二人素来不合,谁知道是不是利用她去同颜韶桉斗争。

    与人苟合,还是自己丈夫的兄长,颠覆了她十九年所读的诗书、所学的道理和所遵守的规矩。

    “只要我还是颜韶桉的妻子一日,我便不会答应你,你走罢,免得叫人瞧见了连累了我。”

    她话音刚落,门外便匆匆传来一阵脚步声,孟禾鸢悚然一惊,被颜韶筠揽着腰躲在了屏风后头:“嘘,别出声。”

    逼仄的环境叫她被迫贴着他炙热的身躯,孟禾鸢气血翻涌,妄图推开他:“还请兄长自重。”

    颜韶筠表面月朗风清,芝兰玉树跟个正人君子似的,不喝酒狎妓,不擦边做些违背律法之事,但内里是有一股浑劲儿的,内外反差极大,就是郡主和颜大老爷也从未发现过。

    此时他犯了浑,扣着她的腰身往怀中摁了摁:“若你答应不同他亲热,我送你一份大礼,和你父兄有关的。”他喉结滚动,嗓音若有似无,黏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管人管到了房中事,孟禾鸢浑身都被幽幽冷雪檀香的味道包裹,脸颊红了,从脖颈到额际,她尚待字闺中时便是孟府族学里出了名的读书知礼,万万也没想到还有今日这般出格的一日。

    但父兄的事又拉扯着她的思绪,她垂下了头,只得不做声响。

    没有反驳便是最好的回答,颜韶筠偏生不饶人:“答不答应。”

    被催急了,孟禾鸢烦躁的、小声的嗯了一声。

    其实她本来也没打算跟那厮亲热同房,所以这份礼算作是附送的了。

    颜韶筠浮起了些笑意。

    “什么东西,何时给我。”她抬头问,艳若秋水的眸子静静的凝视他。

    “三日后。”

    好,她便等他三日,希望颜韶筠能够信守承诺。

    孟禾鸢打发走了颜韶筠,又把东西复原后神思不属的去了厨房,白醋、 茶水、芹菜汁随便胡乱往里面加,煮了一锅泛着绿意的汤,她回过神儿来便瞧着锅里的东西凝噎半响。

    罢了罢了,将就着喝罢,她装了汤盅送去了厢房,颜韶桉歇在太师椅上小憩,进门的动静惊醒了他。

    “怎的去了这般久?”他蹙眉问。

    “路上遇到了宋少奶奶,便说了两句话,耽搁了。”她低眉顺眼道,颜韶桉瞧着她这般懂事顺和,松了心神,没多想了,掀开盖子便要喝醒酒汤。

    “这汤……”他搅了搅汤盅,蹙眉皱了皱鼻子。

    “二爷可是不满意?不若我去叫厨房重新做一盅来。”她假模假样道。

    颜韶桉犹豫了一瞬:“没事。”而后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味道有些奇怪,酸酸涩涩的,他咂摸了一下,罢了,到底是鸢娘的一片心意。

    宴客现在散的也差不多了,孟禾鸢便未曾再出面,孙氏和岑氏去笑意满面的送走了客人,有的醉了厉害或是我关系亲近的,旁边的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,供客人暂歇一晚,原本应该搭把手的梅氏不知道去了何处,孙氏累的团团转。

    垂花厅的隔壁便是一间厢房,厅内落针可闻,外头暮色已至,若有似无的暧昧喘息低吟声随着风声飘了过来,此起彼伏,还有床板的震颤声叫人面红耳赤,孟禾鸢大囧,隔壁这是住了哪家的公子哥儿,怎的这般礼法。

    想来是拉了前来伺候的婢女,当做泄谷欠的人了。

    颜韶桉自然也听了个一清二楚,不自在的咳了咳:“荣国公家的小公子,纨绔了些,随他去罢。”

    荣国公的小公子素有名声在外,妾室通房纳了一院子,没个正妻,见天儿的荣国公夫人还是先替他看管着。

    只是那声音愈发大,颜韶桉听的火气冒了起来,他瞥见孟禾鸢的脸颊通红,霎时心神荡漾。

    她也想了,是不是?二人分房许久,确实很久未行敦伦之乐了。

    此处……甚好,他的视线落在那张贵妃塌上,若有所思。

    他将将起了心思,屋外便匆匆来一婢子,打断了这正好的气氛,进了屋便跪下磕头:“二爷,二少奶奶,老太太和太太叫您去鹤归院问话。”

    颜韶桉霎时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,熄灭了火,他不耐的摁了摁眉心:“又怎么了?”

    婢子局促不安:“似……似是二少奶奶娘家之事。”,她话说完后,孟禾鸢心间重重一坠,几乎是心绪烦乱的看向了颜韶桉。

    婢子的话也把颜韶桉打了个措手不及,问鸢娘娘家人的话,除了那事还有什么是娘家的事。

    他感受到了孟禾鸢的情绪不稳,随口安抚了几句:“无妨,走罢。”

    鹤归院灯火通明,家仆立在一侧,女使纷纷站在各家奶奶太太跟前,清亮的堂屋,聚集了四个人,魏老太太沉着一张脸,额间的抹额坠着一颗油亮的翡翠。

    沈氏一脸晦气,也是气得要命,颜二老爷黑沉如锅底,唯有装作肃然的梅臻儿,心头按耐着看热闹的心思。

    梅臻儿没想到能从孟禾安嘴里套出这样惊天的秘密,简直天助她也,当即就宾客散了后同沈氏说了此事。

    “竟有这种事?”沈氏闻言瞪大了眼睛,霍然起身,梅氏恳切道:“臻儿不敢欺瞒,便来告知了姨母。”

    沈氏一拍桌子,指天指地的骂:“好个贼妇人,这是要祸害了我西府,祸害了我桉儿。”

    她絮絮叨叨的踱步:“不成,孟家大房谋逆,那孟禾鸢便是罪臣之女,桉儿仕途正好,如何能有一个这样的妻子,真是生生要拖死啊,我得去告诉老爷和老太太。”

    沈氏急吼吼便道:“快,快去差人去把老爷叫过过来。”

    梅臻儿扶着她,顺了顺她的后背,得意斐然。

    屋内有了四堂会审的感觉,便是颜韶桉也有犹豫不决:“祖母、父亲、母亲,这是出什么事儿了,这样着急的把我们二人唤过来。”

    魏老太太手中捻着翡翠串子:“今儿个听孟家二房的说了一嘴,他们大房的通敌谋逆,孟逸寒现在是罪臣,孟景洲夫妇二人叛逃,桉儿,此事你可知?”

    颜二老爷眸色沉沉的看着他,沈氏瞧见气氛不对,急急插了一嘴:“桉儿自然是不知的,这么大的事,何至于一人憋着不说。”

    魏老太太不说话,只看着颜韶桉,家中以罪臣之女为妇,便是去了哪儿都抬不起头来,二房的荣耀、脸面全都被踩在了脚下,还如何同东府那边比。

    孟禾鸢死死地攥着手,胸膛起伏,冷然的盯着颜韶桉,沈氏看了眼魏老太太,暗中催促颜韶桉快快说。

    颜韶桉犹豫了一瞬:“孙儿不知。”

    果然如此,孟禾鸢眸色灰败的想,她从未真的指望颜韶桉会当着长辈的面儿把事情承认下来,知道他没什么担当,只是不知竟这般怕事。

    魏老太太面色缓和了些,视线看向孟禾鸢:“那你呢?鸢娘,你父之事你可知晓?”

    颜韶桉蹙眉:“孙儿都不知,鸢娘她自然也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柔缓的带着哑意的声音犹如石破天惊,颜韶桉霍然转头,不可置信的瞧她,急言令色的训斥:“你胡说什么,一个妇道人家怎么知晓朝堂上的事,闭嘴,这没你说话的份儿。”

    都这般时候了,颜韶桉还要这般惺惺作态,怎的,不认此事,魏氏和沈氏便不会为难她了吗?她便还能待在这个令人作呕的家中吗?

    孟禾鸢提着裙摆,缓缓跪了下去,弯下始终挺直的腰身,头磕在交叠放置的手背上:“儿媳,自请下堂,还望父亲、母亲、祖母成全。”若是能为孟家大房保全些颜面,孟禾鸢愿意去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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