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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 66 章 自由

    这个问题不好回答。

    说累,无疑会引起谢三郎的关怀,而且他看起来就是很想和她继续讨论这话题。

    说不累,又怕今日的逞强会变成来日的大难。

    罗纨之迟疑了须臾,觉得把问题甩回去比较明智,遂问道:“三郎……可还好?”

    大概是两个人都不得章法的缘故,所以花费了很长的时间。

    她手心擦红了,他的应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。

    罗纨之心想,同样是肉,应当一视同仁才是。

    “嗯?”谢昀微挑了眉,声线如丝,也学着她狡猾地把问题抛回来。

    “我好不好,你不知么?”

    罗纨之心脏猛地一跳,不禁慌了起来,浓密的睫毛一覆,眼珠子就不由自主地藏到了眼角,犹豫再三才问道:“三郎这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谢昀用鼻音哼出一声轻笑,没打算替她遮掩,直截了当道:“昨夜卿卿不是玩得挺高兴吗?”

    罗纨之倏地把眼睛转了回来,又惊又窘。

    不可能,他昨夜都那般状况了,怎么还有心情留意她?!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三郎会不会把她当做一个寡廉鲜耻的狂徒,亦或者轻.薄无行的登徒子?!

    她震惊不过两息,脑袋里又及时转过弯。

    不过,这事分明是谢三郎先动的手,若非他握住她的手,她又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!

    理清了先后关系,罗纨之把认错的话及时咽了下去,理直气壮地凝视他,忍着羞耻,故意问:“难道,三郎不喜欢吗?”

    那一夜红尘缱绻,情意绵长。

    他们相叠的手同握,是同舟共度也是同心协力。

    虽说她的确从中体会出完全掌.控一个人的情绪、呼吸、声音乃至身体的快乐。

    但是谢三郎的表现才叫她面红耳赤、心跳如擂鼓。

    谢家如珠如玉、仙人之姿的三郎,犹似瑶林琼树,如是风尘外物,让人不敢亲近,不敢亵.渎。

    但他不但由她亲近,更让她冒.渎。

    他还会把下巴搁进她的颈窝,喘.息的热气呼进她的后颈,会咬她的耳朵,难.耐地道一句“快些”,会在她故意使坏后,重重吻住她,在她口里翻.江搅海,抒发迫在极点的急切。

    “……我很喜欢。”谢昀用指.尖压住她的拇指,两眸微眯,嗓音低哑道:“尤其是你用这死死按住我,叫我退不得、出不能的时候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罗纨之连连眨了几下眼,耳廓已经红了一圈。

    谢昀仰望她,含笑轻语:“让我欲、罢、不、能……”

    虽然他的声音很轻,虽然苍怀等人已经退了出去,可是隔墙有耳!

    罗纨之连忙用手堵住他滔滔不绝的羞人话,“三郎!”

    /

    两人用过饭,也没有别的安排,谢昀就带罗纨之在府中闲逛。

    昨天才下过雨

    ,草木的气息清冽好闻。

    庭中还有一颗老石榴树,正值丰年,硕果累累,红彤彤的圆果藏在绿叶之中,颇为喜人。

    罗纨之昂头看着那些果子,想到甜美的石榴粒有点馋,“三郎,我去摘个石榴给你吃吧。”

    虽然石榴很大,沉甸甸地往下坠,但因为这棵树年岁久远,故而长得高大,她即便垫起脚,伸长胳膊也够不着。

    所以罗纨之打算爬上去摘。

    但没等她迈开几步路,谢昀就在她身后握住她的肩膀,把她整个人扳转了个方向,朝向自己,这时候他又弯腰用手臂搂住她的两条小腿,就这般把她整个人抬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我举着你,你来摘。”

    罗纨之蓦然被拔高视线,吓了一跳,为保持平衡,两只手都按在了谢昀的宽厚的肩膀上。

    身后跟着的苍怀定定看了他们一眼,连忙背过身去,仿佛受到了莫大刺激。

    罗纨之窘道:“……我可以自己爬上去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也可以靠着我,为什么非要自己来呢?”谢昀抬起下巴,仰目凝望她,眸光如深潭沉水,深不可测。

    “因为……我可以啊……”

    明明是很自然的话,罗纨之不知道为何说得有些忐忑,就好像在谢三郎面前就成了不对的事情。

    或许郎君都会喜欢小芙蕖那样,但凡有根带子解不开也需要开口求助?

    罗纨之靠谢昀举着,很快就往袖袋里装了几个大石榴,待会还能分给苍怀、南星还有几个婢女吃。

    “就说三兄在这里,你看苍怀在——”

    “等等……你们几个哪里冒出来的!”苍怀没有拦住人。

    “三兄!——”

    罗纨之这还没下来,就见到几个孩子飞奔而来,后边还跟着几名提灯的婢女。

    罗纨之吓得魂都要飞出去了,谢昀倒是宛若无事把她慢慢放下来。

    罗纨之一落地,连忙闪躲到谢昀的身后,但是还是迟了一步,叫在家塾里早已经眼熟她的小郎君认出来了。

    他绕过谢三郎,伸头一望:“欸,罗姐姐也在啊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罗纨之抿出了个尴尬的浅笑,“二十一郎好啊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几个在这里做什么?”谢昀环视脚边的这几个萝卜头。

    几个小郎君顿时你一言我一言吵了起来,从他们的对话中,罗纨之也听出了前因后果。

    原来是昨夜大雨,有只小麻雀不知怎的被冲到了水渠里奄奄一息,小郎君们偶然见到,把它救了下来。

    经过一晚上的恢复,它的精神好了许多。

    他们几个各持己见,争论不休。

    有的说小麻雀应该放飞,它有自己的家人朋友,若是走丢了,别的鸟儿会难过。

    有的说这只小麻雀都不知道躲雨,笨得很,在外面肯定活不成,倒不如养在笼子里,衣食无忧。

    他们就是为了这事,来找谢三郎想定个对错。

    年纪更小

    的二十三郎一只手用帕子包住小麻雀,另一只手还在抹眼泪。

    经过一个晚上的照顾,他对这只小麻雀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,所以不舍得放它走。

    “川儿能保证好好养它,不让它挨饿寂寞吗?()”

    二十三郎泪眼汪汪点头,大声保证:三兄,我能的!?()?[()”

    “那……”谢昀的话音还没落,二十一郎就扯住罗纨之道:“罗姐姐,你说话呀!”

    这里有两个“大人”,谢三郎靠不住,二十一郎自然把希望放到了罗纨之身上,拉住她的胳膊摇啊摇,眨着眼央求道:“小麻雀肯定也会很想自己的家人,对不对?”

    罗纨之心中微动,看了眼紧张的二十三郎,走过去微蹲下身,像是想要看他的小麻雀。

    二十三郎看她生得好看,又神色温柔,戒备心都小了些,还把小麻雀给她看。

    “真的很可爱的小麻雀。”罗纨之夸道。

    二十三郎用力点头,“是吧,它已经是我的朋友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,老人都说麻雀脾气大,难养活,不会吃人给的食物,它会饿死的。”

    二十三郎犹豫了下。

    昨天小麻雀只叼了几口水喝,确实没有吃他们准备的栗米。

    罗纨之看他动摇了,继续道:“它既然能飞,为何不给它自由呢?”

    二十一郎在旁边连连点头,“对啊,它能飞,用不着你养,你关着它,它反而不快活了!它会死在你手上的!”

    二十三郎不想小麻雀死,又抽噎了几下,终于还是慢慢打开了手。

    小麻雀在他掌心挣扎了下,展了展翅膀,而后歪头打量他几眼,最后毫不留恋地扑翅飞进石榴树叶当中。

    看见“朋友”如此绝情。

    二十三郎嘴巴一瘪,马上又眼泪汪汪。

    年长些的二十一郎立刻揽住他的肩膀,好言好语安慰他。

    罗纨之仰头往头顶的石榴树上看,不见麻雀的踪影,但听见几声精神的鸟叫,不由露出欢喜的微笑。

    风吹动树梢,树叶沙沙作响。

    罗纨之回头又望向许久没有出声的谢三郎。

    他的眉眼隐在阴影当中,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。

    她刚刚和谢三郎持有了不一样的想法。

    谢三郎疼爱年幼的弟弟,希望他能拥有所爱,而她是站在麻雀的角度上,希望它能自由。

    “……三郎?”罗纨之走近他,“我刚刚说错了吗?”

    谢昀抬起手,像是要拂开飘落到她发上的落叶,实则滑至她的后颈。

    在无人留意的阴影里,谢昀压着她的脖颈,又重重吻上了她的唇,然而一触即逝。

    就好像是一道情绪,来也快,藏也快,没有让人品出其深意。

    /

    从扶桑城回到建康,罗纨之又恢复了往常的作息。

    严峤喝了几天的药,能下地后就再不肯待在医馆里,由仆从和孩子们接回家。

    ()    罗纨之还专门去看了他。

    这次严峤的态度比之从前要缓和不少,生死关头、救命之恩,他还是要知恩图报。

    “女郎几次三番来,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做么?”严峤边喝着药,边打量罗纨之,“我先说好,严舟的事情我是不会管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严君宅心仁厚,不愿伤及血亲,我自然不会要求严君做背弃本心之事,只是敬仰严君的本事,想要纳为己用。”罗纨之明人不说暗话,对严峤开诚布公。

    严峤沉默了片刻,放下药碗,“罗娘子有谢三郎做靠山,钱与权唾手可得,何苦还要来寻我?”

    他虽然昏迷过去,但是过程由阿八几个孩子看在眼里,转述给他听。

    再说,谢三郎为红颜一怒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,早被贾家当作谢三郎横行霸道的罪证散布天下。

    “女夫子跟我说,有些东西还是在自己手上更可靠,我需要可靠的人,严君也需要避祸的渠道,我们各取所得,是合作。”罗纨之笑吟吟。

    严峤的处境并没有好转。

    严舟不在建康,贾家拿谢三郎没法子,难道还对付不了他一个小商贾吗?

    这也是严峤这几日茶饭不思、忧心忡忡之事。

    他一人的生死是小事,但是他收养的这些徒弟不是小事。

    严峤终于动了容,“……罗娘子有办法?”

    罗纨之点头:“我有一主掌事姓廖,不日他要往江州去行商,通关过所都可以办理,你可以随他同行,避开贾家。”

    严峤手指来回摩挲着碗边,垂眼想了想,才又望向她:“那罗娘子是希望我为你做什么事?”

    既然是合作,罗纨之帮他,肯定是也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。

    “严君上通天文下知地理,听闻严舟的商队路线都是严君勘测、规划的,我也想有自己的商线,可以让南北互通有无。”

    严峤早不奇怪这女郎有野心,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,也不违背他的本心,故而他答应下来,点头道:“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动身?”

    贾家咄咄逼人,他当然希望越早离开危险越好。

    “很快。”罗纨之起身戴上帷帽:“我还需要你们带上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/

    谢昀出了一趟远门,离开了建康几日。

    皇帝自觉给了贾家一个交代,也没有伤到谢家的颜面,心情不错,又跑去千金楼偷闲。

    这日罗纨之百忙之中,还拨冗去千金楼见皇帝。

    对于与陆皇后不慎被药倒那件事,皇帝的反应出乎罗纨之的意料。

    他居然并不生气,反而露出欢喜。

    “太医说皇后身体很好,说不定这次能怀上吾的孩子呢!”

    皇帝没有做父亲的经验,还以为只要能成事,让妻子怀上是很容易的事。

    罗纨之没搭话,她想起那日成海王和谢昀的谈话,总感觉这件事里头必然不是简单的一杯酒的问题。

    但皇帝深陷自己重振雄

    风的快乐当中,丝毫没有察觉其中异常。

    他用手撑着脸蛋,乐观道:

    “等皇后生下孩子,我就请谢公来教导他!我虽没本事,但是我一定会叫他好好听先生的话,努力读书,日后当个好皇帝!()”

    罗纨之心里很复杂,看着皇帝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不说常康王,就连成海王和谢三郎都对他的皇位势在必得,即便陆皇后有了孩子,他的皇位也难保住。

    这毕竟是世家和皇室之间的纷争,其实轮不到罗纨之这样的小女郎操心,只是她看着还天真快乐的皇帝,也不禁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。

    他们其实一样,都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。

    你这个女郎,怎么露出这幅表情?难道吾说的不好吗??[(()”皇帝佯装生气,肉巴掌一拍几案。

    他明明讲的是快乐的事,罗纨之露出一副如丧考批的神情是作甚!

    罗纨之苦笑:“陛下为何要跟我说这些?”

    皇帝吃惊道:“我们不是朋友了吗?”

    “朋友?”罗纨之也很惊讶。

    皇帝面孔微红,手指揉着衣服上的绣纹,声音也不自信起来:“你看我们是生死之交吧?眼下我们又共商大事,怎么不算是朋友?”

    罗纨之怔然片刻,心绪更乱了。

    她明明知道成海王和三郎在密谋对皇帝不利的事,可为了三郎,她也不能随便对皇帝开口。

    不过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,若能成功,想必会让成海王暂无余心对付皇帝,说不定还是一箭双雕的法子。

    “陛下,我这次来其实有事情想请您帮忙。”

    皇帝想也不想,很仗义道:“你说,但凡我能帮得上,我都帮你!”

    /

    寒露时节,秋意已浓。

    建康的名士们开始登山赏红叶,携友带伴,纷纷出游。

    罗纨之刚婉拒了萧夫人次日出门上香的邀请,回到扶光院洗漱完准备歇息,天冬就来找她,说是三郎归府了。

    从扶桑城回来,她已有七、八日没有见到三郎了,心里想念,而且她潜意识里猜测。

    三郎回来必然也会带来她想知道的消息。

    她等不及换衣梳妆,就在外边加上一件香妃色的斗篷,遮得严严实实,随天冬去往主院。

    谢昀也刚沐浴完,浑身还沾着水汽,罗纨之自告奋勇地拿了干帕子去帮他绞湿发。

    “三郎这些天在外面累了吗?”

    “卿卿可知道,成海王侧妃不见了?”谢昀从身后握住她的手腕。

    罗纨之虽早有准备谢三郎可能会提起这件事,但是还是猝不及防被他吓了一跳,好在她站在背后,慌乱的神情不至于落入他眼中。

    “怎么会?!”

    谢昀把她拉到身前,让她坐于腿上,温声道:“你不知情?”

    因着三郎和成海王的关系,罗纨之当然不会向他透露齐娴的消息。

    她心怦怦直跳,若谢三郎这样问,那说明齐娴逃得还顺利,至少现在成海王还没有找到她的行踪。

    “齐侧妃与成海王不是好好的吗,为何忽然又不见了呢?”罗纨之佯装惊讶。

    “是啊,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走呢?”

    谢昀撩开覆在罗纨之细.嫩脖颈上的发丝,张唇轻.咬,辗转反复,直到罗纨之不由自主贴近他,并把手往熟悉的地方探去。

    她既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事,就不想谢三郎再问下去。

    能扰乱谢三郎的方法她已经得心应手。

    不过谢昀却在半途抓住她的手,并且把她的身子拨转,让她的后背靠入他的胸膛,在她耳边低声道:“今日我来。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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