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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 28 章 贪生怕死(28)

    原本禾奚只是想过来打打杂工,但见那些人那么可怜,端水帮忙包扎的时候都上心了一点。

    但接连跑了这么一上午后,禾奚实在体力不支,只想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休息一会,却没想到刚出帐篷就被桑诺隔着衣袖捉住手腕,一路被带回到自己的屋子前。

    禾奚撑着墙壁喘了会气,抬眼时眸中赤.裸裸地露出生气神色,桑诺却在他开口之前用手指了一下前面的窗户,示意他看。

    禾奚看见桑诺空着的那只手拿着两瓶安眠药,还没深想,目光转瞬被引得挪到窗户上面。

    桑诺一早去找禾奚,只是习惯性想跟随在禾奚身边,如果禾奚不在,也就说明不想带他,他会识趣地回到自己屋里待着直到禾奚找他为止,但他没有乖乖回去,还一路找到禾奚所在的帐篷,原因就是这个。

    不算干净的窗户上有一个很古怪的痕迹,不太好形容,就像是有人用微微湿润的手按在窗户上紧紧贴着往里面看,导致鼻子嘴唇和脸颊被压扁,在上面留下了两个巴掌印,还有一副五官。

    整整一晚过去,这副面孔还留在窗户上,只不过禾奚早上走得急没有看到,要是看到了指不定被吓成什么样。

    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,禾奚两秒前的一点气全消失了,白着一张脸,反复呼了两口气才强装镇定问:“这个是不是,那个人留下来的?”

    那个人是谁桑诺心知肚明,他沉默点了一下头,多余的话没有说。

    禾奚的心脏抖了抖,本来有些害怕,但想到身边还有陈如聘的人,再加上一个体能各方面都很优越的桑诺,应该没人能伤得了他,等到晚上苏尔回来就更安全了。

    这么安慰自己,禾奚的脸颊重新恢复了些血色,他仔细想了想,现在还是最好不要离开秦的身边为好,以免真遇上什么他来不及向秦呼救。

    禾奚放在墙壁上的手蜷了一下,想到什么做什么,收回手就要回治疗所,谁想一扭头,看见就在身旁的桑诺垂着眼,一副想说什么最后又收了回去的样子。

    有什么那么难开口的?禾奚皱眉,大致回忆了下平常在桑诺面前的样子,很少冷过脸,不像难说话的人,怎么桑诺说个话也不敢说,是有事求他?

    就在禾奚猜想桑诺是不是要向他借钱时,桑诺终于朝这边投来眼神,声音低微地开了口:“禾奚,你能不能不和那些人有身体接触?”

    禾奚花了三四秒时间确定桑诺说的那些人是谁,他这些天接触的人只有苏尔和纳肯那些,但之前桑诺没提过,那应该说的不是他们,不是他们,那就只能是今天他在治疗所的感染者了。

    好端端的怎么要求他别和那些人触碰?

    禾奚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工服。

    帐篷里的环境不太好,感染的人太多,有些身上还有脓水,禾奚给他们包扎的时候难免会蹭到,譬如现在他的衣角已经有了一大片的脏污。

    没多久后,禾奚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,桑诺是嫌那些人身上的味

    道不好闻,所以才让他别碰,别染上那些难闻的味道回来?

    “你说的那些人指的是治疗所的感染者吗,你不想让我碰他们?”

    桑诺立即抬头,目光微微闪烁。

    确认了他说的就是那些感染者后,禾奚顿觉头疼起来:“桑诺,那些是患者,我不碰到他们怎么给他们包扎怎么照顾他们?你太无理取闹了,以后跟在我身边不能再这样。”

    桑诺眼皮僵了一下,缓慢地垂了回去,这是他第一次鼓足勇气向禾奚说出自己想要的,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不尽人意的回答。

    他僵立在禾奚身边,眼皮半阖着眨了一下,不到半秒后脸上的失落突然荡然无存,他抬起眼来看着禾奚,喉结起伏地动了一下:“以后的意思是……我能一直跟着你吗?”

    禾奚纳闷地看了桑诺一眼,搞不懂他情绪怎么转变那么快,“至少一个月以内你都要跟着我,因为我向严秦批了一个月的假,你不愿意吗,不愿意可以和我说,能提前回基地。”

    桑诺摇了摇头,立即说:“我愿意。”

    禾奚正要说什么,身上的通讯器忽然嗡嗡地震动起来,听声音是有来电,他把目光从桑诺身上收回来,拿出通讯器。

    这部通讯器不是禾奚本来的那一个,本来那个苏尔不还给他,说是真的丢海里了,想要就去海里捞,禾奚怎么可能真跳海里去找,本来想去买个新的,结果苏尔给了他一个,说是放着没用。

    新通讯器上一个联系人都没有,禾奚以为是垃圾骚扰电话,不设防备地按下接通。

    他放到耳边,正要说一句喂,有人阴恻恻叫了他一声:“禾奚,最近玩得开心吗?”

    禾奚瞳孔骤然一缩,马上放下通讯器按挂断电话。

    对面的人似乎知道他会挂断,下一秒就又拨了一个电话过来。

    禾奚简直恨极了韩念慈这老鼠似的阴魂不散,害怕得眼睫毛不停眨,连续挂断韩念慈两个电话后,当机立断点了关机。

    桑诺一直看着他,也看到了他刚才的神色突变,开口:“怎……”

    把通讯器放回身上,禾奚一把捉住了桑诺的手腕往前走。来的时候是桑诺这样拉着他,走的时候反了过来,他拉着桑诺一步不停地回到治疗所找秦。

    秦的气质很温文尔雅,也是这块地方为数不多的健全人,所以禾奚一眼就望到了他,拉着桑诺一起走到他面前。

    秦正在给一个感染者换药,余光看见一脸急色的禾奚,看出禾奚有话和自己说,加快换药的速度,最后绑了个结,走到禾奚面前。

    禾奚顾及着帐篷里有人在睡觉,声音小小的,“秦,我有事想找苏尔,但他是不是忙啊?”

    秦既没点头,也没摇头,他点亮通讯器看了眼时间,随后道:“苏今天上午是没空的,现在应该去了靶场,正好我拿东西会经过那里,你想去的话我顺便带你一起去。”

    “那最好了,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秦所说的靶场此时此刻响起了数道嘭嘭声,十几

    名万里挑一的好苗子端着□□戴着护目镜朝靶子上打枪。

    一名穿着黑衣的男人则坐在不远处,懒洋洋地看着他们的成绩。

    陈如聘给苏尔递过去一杯椰奶,苏尔凉凉地看了他一眼,摆摆手,对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不感兴趣,这东西倒像是那兔子爱喝的。

    陈如聘拿饮料的手顿在空中:“苏,你那什么眼神,可不是我要给你的,这附近孩子多,我叫他们拿点喝的东西过来,谁知道就拿了这么个玩……”

    话还没说完,靶场外匆匆走进来一个人,他走近苏尔,神色严肃地汇报道:“老大,什罗和达亭搏击的结果出来了,什罗打死了达亭,半小时前确定抢救无效。”

    正如储应珣基地里经常会举办比赛检验手底下人的实力一样,苏尔检验的方法很原始,那就是靠拳头,谁拳头硬谁就能竞争上位,纳肯等人就是这样一步步流着血走到苏尔身边的。

    但苏尔定下的搏击赛并不要求非要打死人,打趴下就算胜利,不过要是真死了,从他现在半点没变化的神色中就能看出他并不在乎。

    反之,他更喜欢毫不给对方留后路的人。

    苏尔看着前面的靶场,唇角若有若无地勾着,“知道了,还有别的要说?”

    他随口一问,只是没想到旁边的人欲言又止,真还有话要说:“有人找老大你,现在就在靶场外面。”

    苏尔闻言一顿,抬头问:“谁?”

    “叫禾奚。”

    刚才有人血淋淋地死了,苏尔身边的几人都没太大反应,现在听到禾奚这个名字,正在擦枪的纳肯等人纷纷抬起头,彼此面面相觑,几秒后又都默契地闭上嘴没有找死。

    连黑鳄都忍不住有些好奇起来,苏尔会不会出去见禾奚?他偏头看了一眼座椅上的男人,想应该是不会,苏尔一向不喜欢在训练的时候被其他事情打扰。

    靶场里枪声密集,在打枪的大多是刚被送进来的少年,平时恣意妄为,现在因为苏尔在一个比一个紧张,端着枪连头都不敢回。

    于是没一个人知道后面座椅上的苏尔是什么时候不见的。

    靶场门口,男人几步走到禾奚面前,眯起眼就丢下一句:“禾奚,好的不学,怎么学得这么黏人?”

    禾奚被这句话说得都有点懵了。

    “我黏人吗……”禾奚茫然地重复了一遍,还是被这个用词惊了一下,他缓了缓,没打算反驳,“我就是有事想和你说。”

    苏尔上下打量着禾奚,又偏头看了眼他身后的桑诺,问:“两句话能不能说完?”

    禾奚认真想了下:“好像不太能。”

    苏尔道:“那不听了。”

    禾奚没想到苏尔多几句话都没耐心听,内心震惊,眼睛急切地抬起来,却没看到苏尔有要走人的意思,他一口气松下,自顾自地说了韩念慈给他打电话的事。

    听了这么大半天,苏尔从他罗里吧嗦形容词很多的话里得出一个结论:“所以你是害怕才来找我的?”

    这问话有点微妙(),但是对比起说他黏人还是好上不少。

    接过韩念慈一个电话后的禾奚老实又诚恳(),点点头说:“嗯,我有点害怕,我在外面待着,不打扰你行吗?”

    苏尔目光静静地看着禾奚。

    这时,不知从哪里路过一个女人,她手里牵着一个小孩子,那小男孩半点大,满脸欢喜地抱着一包膨化薯片,蹦蹦跳跳很是高兴地朝这边走过来。

    女人远远地就看见了苏尔,她连忙牵紧小孩对苏尔鞠了一躬,那意思是打招呼,这小岛上的人或许不认识陈如聘,却没一个人不认识苏尔,对这个人的畏惧是刻在骨头里的。

    苏尔挑了下眉作为回应,而后目光挪到小孩身上。

    下一秒,他伸出两根颀长的手指,对着小孩茫然无辜的表情,轻巧地拿过小孩怀中没开封过的薯片,举高,丢在禾奚的怀里,然后扔下一句:“在这坐着玩会,晚点带你一起回去。”

    禾奚:“……”

    禾奚傻眼地抱着怀里的薯片,低头看了一眼,又对上小孩黑豆豆似的眼睛,看着小孩空荡荡的手心,慢慢地感觉到空中一股让人发冷的尴尬。

    禾奚真是……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。

    他知道苏尔不爱护儿童,但怎么连小孩的薯片都抢?

    小男孩天性有点护食,本来是自己的东西突然跑到了其他人手里,眼睛一湿就要嚎啕大哭,女人望了一眼苏尔没走远的背影,连忙捂住小孩的嘴要强行带他走。

    禾奚没那个脸吃一个小孩的东西,他见苏尔回到靶场,连忙把薯片塞回到小孩手里,见小孩拿着走远,才如释重负地坐到靶场外的长椅上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禾奚是中午吃过午饭,然后和秦徒步走去靶场的,到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了,苏尔训练完人再走出来,已经是傍晚。

    小岛天黑得早,现在回必须要打手电筒才能看得见。

    纳肯揉着肩膀从靶场里走出来,下意识看了眼前面长椅上的禾奚还有他的跟屁狗。

    禾奚也看到苏尔了,熄灭通讯器,迈着小步走到苏尔面前。

    苏尔看了眼他就收回视线,听到一边的纳肯问:“老大,我们走路回还是怎么回?”

    苏尔瞥他:“这么点路走两步腿会断?”

    纳肯摊了摊手道:“那倒不是,我是无所谓的,但那条路上毒蛇毒虫多,晚上天又黑看不清,容易被咬……”

   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,苏尔垂眸看了一眼身边的禾奚,这会有海风吹过,把禾奚的头发吹起来了一点,露出一条细细嫩嫩的脖子。

    他倒是看上去挺老实,没和他说话就乖乖巧巧站在一边,拉着桑诺的衣角一声不吭,也不对此发表意见。

    纳肯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:“这岛上的蛇一条有大腿粗……”

    面前的人垂着眼没动静。

    像是没看到想看见的反应,苏尔轻啧了一声。

    纳肯这时候说到了这岛上有个小孩被毒虫一咬立刻起

    ()    包流脓的事,苏尔看过去,禾奚还是那副垂着眼睛没反应的样子。

    纳肯见说了这么多苏尔还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,无可奈何地耸肩:“那我们走路吧,走走走,都别愣着。”

    被他一召集,后面的人都往前走了几步。

    苏尔眯眼又往过看了一眼,正要收回,忽然……看到禾奚的眼睫毛抖了一下。

    那一瞬间苏尔不知什么心理被满足,挑眉道:“坐车回。”

    “啊?怎么又坐车回了。”纳肯哀叫了一声,声音中却没有多大的惊讶。

    苏尔说的车并不是汽车,是这岛上随处可见的观光车。

    苏尔坐到了前面,开车的人是黑鳄。

    禾奚跟着桑诺坐到第二排,默默无声地睁着眼睛看沿路闪过的风景。这路不太平,有些颠簸,禾奚坐了会忽然抬手扒住前面的座椅,然后往前坐了一点,伸出一只手。

    苏尔说不出是听见声音还是闻到味道,第一时间就扭过了头,然后就看见右边伸过来的一只手,上面放着一朵小红花,是刚长出来的那种,还有点香气。

    苏尔没扭头,只听见后面的人语气带着点雀跃,声音轻快,像得到糖果的小孩,分享快乐一样轻声说道:“苏尔,你看,我今天去治疗所帮忙包扎,有人给我的。”

    苏尔大概沉默了三四秒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拿了一朵随时会凋谢的花,有什么值得高兴成那样,苏尔目光从他掌心里收回:“看到了,别晃来晃去。”

    平时走路的话,一般十几分钟就能回到陈如聘的屋子,坐观光车事半功倍,六七分钟就回到了。

    禾奚答应了秦明天还帮忙做助理,今晚想早点睡,他下车后本来一个劲往屋子那边走了几步,后又想起什么,走回来和苏尔说了晚安,然后重新走进屋里。

    这屋子晚上气温有点冷,禾奚洗完漱后往床上的竹席上铺了一层棉褥子,这才往上躺。

    刚才洗过的热水让禾奚有点放松,飘忽忽地躺在枕头上,忘记一切危险,打开通讯器定了一个明天早上八点的闹钟,放到一边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禾奚一般半个小时就能进入浅睡眠,这会他意识迷迷糊糊,突然听见通讯器在响,伸手拿过通讯器。

    刚按下接通没多久,禾奚猛然睁大眼睛,想起了白天韩念慈给他打电话的事,他急匆匆翻身而起准备挂断电话,冷不丁的,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:“奚奚。”

    禾奚骤然僵住。

    男声隔了几秒再次说话:“是奚奚吗?”

    禾奚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被被子焐热的手脚在慢慢变凉,脸上所有的血色褪尽,拿着通讯器的手指也微微抖起来。

    电话那头似乎信号不稳定,滋滋滋地时不时发出电流声,男人的声音很轻,或者可以说是虚弱。

    禾奚张了下口,却没有发出声音:“储……”

    又过了一分钟,那边叹了口气:“奚奚,我好想你。”!请牢记收藏:,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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