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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 92 章 哄我

    琇莹治下的大梁,虽然城墙和房屋还是个破破烂烂的模样,但是田间地头已有农人耕种,城中的水也引了出去,至少他们现在行的路不算潮湿。

    但这显然不是琇莹的上限,要知道琇莹曾在赵国治政,在同样的时间里,他现在便可在赵分发户籍,让秦令畅行无阻了。

    阿政未有询问琇莹,毕竟走过田间时,无数道虽然跪趴着仍带着仇恨的视线他也感觉的到。

    他们走在路上,琇莹抿唇,笑意有些苦涩,但他还是很倔,他面容坚毅,向他阿兄保证,“我王师强力助我,我心内无仁柔,韩魏则可平顺如羔羊,后方不会有乱。”

    没有人比他更清楚,那些魏人有多恨他,恨不得他这个抢粮的贼今日便暴毙而亡。

    他是在短期内治理不好这个地方的,因为无论他做什么,都是恶意,都是他刃刀割魏人的血肉。

    他未有信义,赵国他可,只应他未向屠刀向民,甚至放粮放地予民。

    对于黔首来说,只要有地有和平,他们就能活下去,他们知道他能让他们活下去,他们愿信他。

    他一开始也为魏人定了策,可他信誉太差,立策无人认,魏人认为户籍不过是暴秦让他们委命系颈的绳套。

    黔首不归心,在贵族的撺掇下,便是天天暴动,发起暴/乱。

    琇莹一力强行镇压了,他杀了作乱之人,凡作乱者,无谓民,无谓官,尽诛。

    他甚至将那些人的头颅悬于城中,警告城中幸存者,莫要在做无谓的反抗,我要尔等恭顺,不恭顺,必倒于刃下。

    他知道这是恶性循环,可现在前面他秦人打仗,他更不可能归还魏人的粮,或者给他们粮,更不可能在未归心之前分地给他们,让他们给秦国捅刀子。

    他必须为魏人带来杀伐,带来饥饿,要他们害怕和苦贫,让他们不敢影响战局。

    少年人的缎带随风舞,他看了一眼远处魏土,勾起唇角,戾气尽显。

    “恨嘛,爱嘛,皆为私情,不重要。两军交战,后方不乱才最重要。”

    “他们厌我若蛇蝎,畏我若虎狼,恰好我要的就是这样,我现在不要他们敬,我要他们怕。”

    阿政将他头扭过来,用手指轻敲了他额头一下,“璨璨在学我。”

    他说,先压后顺,先恐惧我的刀剑,才会乖顺的听话。乖顺了,才能给吃的,自然就忠心了。

    可那不是琇莹的一贯想法,琇莹此时像琇莹又不像琇莹。

    他喜欢琇莹现在的模样,又有点心疼,喜欢是琇莹行事有方略,褪去了他一贯的柔和,心疼是因为知道他的琇莹是在痛苦无奈后出这他曾最不赞同的下策。

    琇莹本是一脸戾气的,但被他阿兄叫他的化名叫的笑起来,他笑眯起了眼睛,故作夸张地高声道,“阿兄,璨璨不会是你给我取的字吧!”

    他将脸埋在他哥背后,“我名琇莹字璨璨,后世人看书真的不会把我认成扶苏的姑母吗?”

    扶苏在旁边拍手咯咯笑,“璨璨姑母”。

    蒙毅都不由抽了抽嘴角,公子砍人跟砍泥一样的,拉巨弓跟玩似的,字璨璨,这字实在是烫嘴啊,反正他叫不出口。

    谁叫公子字,都会被锤吧!

    琇莹却忽然将脸从阿政背上抬起,笑起来,他抱起了扶苏,捏了一下他的小肉脸。

    “好像叫姑母也很好,是男是女,也不太重要,关键是让后世人猜来猜去,我想想就有趣。”

    阿政觉得自己的幼弟的脑子真的跳脱,他摩挲着手上的玉戒,忍不住勾起嘴角。

    “那你的盼望落空了,我打算让你字璨。”

    琇莹叹了一口气,不死心地念叨,“阿兄,字璨璨多有意思啊,以后他们有人说我是男子,有人说是女子,然后吵成一团,想想就好玩。”

    阿政让他赶快往前走,他要批奏书。

    秦有史书记载,而且怎么可能会有人因这种无关痛痒的事吵架,是奏书太少,还是书不好读?

    琇莹他们进了城门,就往魏王宫走,然后他哥自从当了秦王后就有的bug又出来作妖了,他们又双叒叕遇刺了。

    这一批人不多,没有哥哥每次遇到的架势大,琇莹凭借多年经验,目测这估计是来杀他的。

    是来杀我的,哥哥终于被我连累了一次啊。

    他抱起扶苏,甩了鞭子,有点跃跃欲试,“韩魏贵族?燕赵贵族?还是秦的楚氏余孽。”

    阿政在正中央,眼眸无波,周身沉静,“也许都是,也许都不是,不重要,反正孤不要活口。”

    是谁的人不重要,反正杀一个,少一个。

    他遇到刺杀啊,太正常了。

    他与琇莹名声太“好”了,稳稳位列诸国国君贵族最想杀的人榜单第一和前五,每次出门都会遇见一两次刺杀,嗯,基本上都是来杀他的,或者两个要绑一块杀的。

    上次秘密化名去韩是他俩这几l年最平静的旅程,说实话,当时他俩还真有点不习惯。

    他接过了扶苏,嗯了一声,“去吧,毕竟找你的。”

    他还特地往后退了两步,随手将琇莹给自己的眼镜戴上了。

    “孤站这儿,扬起来的风沙少。”

    琇莹点了头,哎了一声,很熟练的戴上眼镜进了战局,和阿政的侍卫二下五除二就搞定了刺杀的人。

    这真的是被剌杀多了,就习惯了。

    阿政将扶苏随手放在了地上,托了托眼镜,朗声对琇莹道。

    “琇莹,快些。”

    琇莹随手抽飞了一个人,阿兄的想法他知道了,应了句,“好!”

    毕竟阿兄以前从来不会催一件事两次。

    “秦琇莹,你暴戾恣睢。”

    那个被琇莹给抽飞的人用最后一口气高喊着。

    但这里在场的人基本上已经习惯了,习惯了被刺杀,以及别人被搞定说的话,就连第一次见这种流血场景的扶苏也是瞪个大凤眼,眼亮闪闪的

    ,一看就是完全不害怕。

    总的来说,一时之间,有点冷场。

    琇莹扭头见了扶苏那闪闪的眼睛,不得不说,这凶残程度,真是一言难尽。

    不过阿兄,你现在懒得连扶苏的眼都不捂一下的吗?

    琇莹于是叹了口气,扶苏第一次铁血教育,不能冷场啊,他勉为其难的附和一下吧!

    他打了个哈欠,甩了一下鞭上的血,拖着长调和着那人。

    “秦琇莹,你这恶贼,人人得而诛之,吾等来日来日必寝你皮,食你肉。”

    他招手让人下去埋了,然后才又打了哈欠,冲被拖下去的人尸体大喊。

    “八次了,你们这地的贵族人能不能换点词,我好烦。”

    道旁二楼的酒肆上正在窥视他们的人轻叹了一口气,正准备关窗。

    琇莹原本正在笑,听见了这忽然出现的叹气声,转了身,张弓搭箭,箭羽定在了关窗人的手掌上。

    阿政也早转了身,一身风流的贵族作派,勾起唇角。

    “既来了寡人的砀郡,不下来与寡人这主人同饮一杯金樽酒吗,左车。”

    李左车打开了另一扇窗,二十岁的少年郎露出了自己肖似李牧的一张脸,即使一只手被钉在窗上,仍端正有礼。

    “见过秦王,左车一个亡国之人可不敢同汝饮。”

    他似谓叹似讥讽,“秦王的剑锐利之名,天下皆知,左车怕刚饮一杯,白刃见血。”

    这是骂琇莹是刀剑,阿政嗜杀。

    结果琇莹耸了肩不在意,夸他是剑,挺好的评价,好小子,会夸人,他喜欢。

    阿政也无关痛痒,觉得无所谓。

    太年轻了,且不说谋士哪里有亲自下场观局的,就单说这骂得不行,还没他时韩非先生上的折子骂得一半狠。

    琇莹收了箭,向阿□□身一拜,姿态行云流水,雅人致深。

    “阿兄,他既是李牧先生的孙子,我与李将军故交多年,那便是我之孙。”

    他又接着道,“阿兄,小辈远行而来,你我理应款待他一番。”

    阿政也轻笑着,应了他的请求,抬手让人将李左车给抬下来,跟他们走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李左车受伤的手,大概真的像是世交见面。

    “所言有理,身为长辈,孤确实不能看着左车在外孤身一人。”

    带走吧,自投罗网的,不要白不要。

    蒙毅亲自撕了衣服,给李左车包扎伤口,钳着他向前走。

    阿政指着矮墩墩的努力跟上他的胖扶苏轻问李左车,“左车,觉得我家子如何?”

    蒙毅当时的沉默震耳欲聋,王上疯了吗?

    他李左车一个反秦的头子,让他教扶苏公子,教啥?教刺杀王上和公子吗,教扶苏公子逆子手中剑,一剑串起俩吗?

    李左车也不知道阿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,但扶苏只是个小崽子,他是个有气节的人,他是跟他爹和他叔有仇,跟这个胖嘟嘟的冲他

    笑的小崽没关系。

    于是也不嘲讽,实话实说,“你家子我不识,如何置评。”

    阿政笑起来,虽然眼神依旧很深,笑意不达眼底,可仍是金质玉相,一笑若璨璨烈日,灼目的很。

    “不识得无妨,你俩朝夕与共,便可相熟了。”

    他回身看向扶苏,“扶苏,去见过你先生。”

    扶苏很上道的牵起李左车的手,唤了句先生。

    琇莹也笑起来,朗月光明,清致弘雅。千金一笑,名不虚传。

    可他一开口,就毁了形象。

    “左车,找赵国公子来复国多没意思啊,反正在我阿兄活着时,你也不会赢。”

    “但你教我秦国大公子就不一样了,你要是给他教成个逆子气死我俩,不比你复国更容易。”

    说完琇莹就挨了阿政让蒙毅踹他的一脚,他揉了揉自己的屁股,依旧笑得春风扬扬。

    李左车扭头,对琇莹的脑回路表示无语,秦琇莹莫不是有那个大病。

    不过顺着这条道一想,好像也有那么些道理。

    这厢琇莹还慢悠悠地拖长语调,阴阳怪气的。

    “总归你跑不了了,软禁时教教他识字什么的,说不定真能养出个反秦的好弟子。”

    然后又挨了一脚,阿政觉得自己幼弟是越来越不正常了,他是明谋,想表示出对李左车的重视,让他归服。

    且他一眼就知道这小子严谨正直得很,跟李牧像了个十成十,故意教坏扶苏的可能性为零,伤害扶苏也不可能。

    既然不会教坏扶苏,且这小子学问挺不错的,扶苏正好在魏国缺个开蒙老师,那干嘛不用。

    至于别人的意见,李左车愿不愿意,阿政表示关他什么事,不愿意,就打到愿意好了。

    他是想废物利用,而不是想要嬴秦养个反贼!

    琇莹这么一说,他现在忽然有一种扶苏这颗他家的好白菜快要被虫蛀了的感觉。

    他这边感觉不太好,但那边,果然不出琇莹所料,李左车一股子热血上脑,大声道,“你说得对,要干就干大的,把秦公子养成反秦的主力才是对你们最好的报复。”

    琇莹哈哈大笑,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    “对,这样才不枉年少嘛!我看好你呦,左车,你小叔父就交给你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占我便宜,秦琇莹。”

    蒙毅松了手,李左车就挺起了背,要跟琇莹打架。

    琇莹面色未变,轻轻一折,他的手就无力的垂了下来,他又拽起他的手,又给装回去了。

    李左车认识到琇莹的凶残停了动作,也不打算决一死战了。

    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。

    他要养出个反秦的秦公子,气死他们。

    于是他主动牵起扶苏的手,“公子这老师,我当了。”

    琇莹走到他哥身边,冲他哥眨了一下眼睛,阿兄,你说的谈判嘛,主要是把对手带到你的想法里,让他顺着你走,我学得好吧。

    阿兄,快夸我。

    阿政半阖上眼,不想理他,也不想看他那扬扬得意的样子,也不想那边扶苏跟他一模一样的软呼呼地冲李左车喊“先生”。

    阿政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,他不想承认这两个是他嬴秦王室的公子。

    他托了一下自己的眼镜,整理了一下镜边的银色长链,又拢了一下衣服,径自向前走。

    今天的风有点凉,孤不想说话。

    琇莹也跟着他朝前走,他颠颠的他哥跑过去,“阿兄,你担心扶苏被李左车蛊惑了,是不是?”

    阿政看他跟过来便勾起唇角,将手扣上了琇莹肩膀上,“不,我不担心他影响扶苏,我担心你。”

    琇莹看着李左车在后面被扶苏哄得眉开眼笑,揉了揉脸,他承认,比起李左车,他的毒性比较大。

    谁家公子一心养成反秦主力!哦,是我呀!

    阿政见他在那里看扶苏,扶苏那模样跟他有九成一样,也不吱声,直接拖着他往前走,进了魏王宫,嘱咐人关上了门,一看就是有事和琇莹说。

    琇莹乖乖地跟他后面走了几l步,然后轻轻的搂住了他肩膀,小声道,“我爱秦国,如爱吾兄,我知错了。”

    我错了很多。

    阿政停了步,点了头,摸了摸他的白发。

    刚才只是一件小事,他知道琇莹那么说,不过是为了让他的想法更容易让李左车接受。

    他想细究的,他要听的不是这个,他目光中带着锐利剑光,他此刻和他腰间悬挂的泰阿一样端凝沉雄。

    “别想混淆视听,琇莹,你明白的。”

    琇莹,我在等什么,你不知道吗?

    阿兄要你亲自说,要你千万次承诺。

    我要听你亲自说,说你永远不会像今天一样与我背向而行,说你哪怕日夜思悔伤人性命仍不生对我之怨,爱我如恒,会永远跟随我。

    琇莹,你行动已证明,可孤还要言。

    琇莹,像你少时一样,告诉我,我所想要,你皆可为我夺来。

    他几l乎明晃晃的将自己的伤痕摊露出来,他想要琇莹对他承诺来缓解某一刻的失落。

    他所求何其多,可琇莹给的又何其多。

    多了,便养大了他的贪心,他便忍不住他的凶残本性想要更多。

    而且他有恃无恐,因为他知道他再过分,琇莹都一定会给他。

    琇莹笑意盈盈,“吾爱吾兄,如吾心肺。少且同行,白首为伴。”

    他走到了墙角,然后跪下了,他十分坦率。

    “我知错了,阿兄视我为掌珍,会心疼我一头白发,但并不怕,或者说只要我没死,阿兄都不怕。”

    阿政拉了一把椅子,坐在他身边,笑容爽朗,他轻颔首,表示对他话的一部分赞同。

    “琇莹确实是孤的掌珍,但琇莹,孤不怕万物,哪怕是你的死亡。”

    他眼神似海水翻起巨浪,面上却轻描淡写,“谁让你死,孤让他十族陪你。”

    这才是现在的阿政啊,会难过,但不会害怕。

    他已经不是少时的他,面对琇莹的爱,会有时患得患失,会害怕失去,他现在只会加倍地掠夺,争抢和证明。

    他就是要琇莹对他的许诺的,他不许琇莹怨恨他。

    “阿兄若我真的怨你,你要如何呢?”

    阿政摇了摇头,他也很坦率,“不知道。我从来未想过你会怪我。”

    琇莹抱住他,然后任眼泪掉下来,“阿兄啊,那就好,那说明你知道我很欢喜你。”

    阿政回抱他,“谁对我好,我怎么会不知道?就像你可以坦率说出那句掌珍一样,孤也可以说孤是你平生至爱。”

    天下人都知道的偏爱,孤怎么会不知。

    他将脸贴到他脸边,轻笑道,“琇莹,孤这次是有点矫情了。”

    你稍哄下孤吧。

    琇莹知道这是他难得的示弱,他来这里就已经说明他的在乎了。

    琇莹收紧胳膊,轻笑道,他说出年少的誓言,“吾兄想要的,我有的我一定给,没有的,我便去为你抢。”

    阿政心满意足了,“嗯,不错。”

    阿兄从虎王变成积威甚深的虎王,变得大概是别扭劲儿越来越大了。不过他还是很欢喜啦。!请牢记收藏:,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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