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雨将头探出门口的一瞬间，身体突然出现了僵直，提前做出预判的徐笙向后仰躺，头部靠着办公桌，上半身向上微弓，双腿并拢交叉，左手将手中的狙击枪向上托起，枪口指向了木门。

    一双短小粗壮的大腿透过门上的玻璃出现在徐笙的视线内，紧接着是它矮小的身躯和尖利的双爪，散发着幽光朝时雨头上落去。

    徐笙右眼四周的血管全部凸起，青光流动，整个眼睛好像漩涡一般，传递着危险又迷人的光芒。

    尽管透过玻璃只能看到小丑躯体的一部分，它全身的投影却在徐笙脑海中清晰地呈现出来，一个由无数光点组成的影像距离时雨越来越近。

    “咯——嗵！”

    小丑清脆的笑声戛然而止，子弹击穿木门径直射入它的头部，在木门顶部留下一个大洞，红的、白的、绿的……各种颜色的液体和组织泼洒得到处都是。

    一发入魂，徐笙的精神依旧专注，立刻调转枪口指向右边的墙壁。

    “嗵！”

    子弹轻松打穿墙壁，走廊里相继传来两声重物坠地的声音。

    危险解除！

    徐笙呼出一口气，放下枪，背靠着办公桌，整理下被汗水打湿的头发，目光紧紧守着门口的身影，拿出对讲机将刚才发生的情况向冯靖做了汇报，直到通话结束，那道身影兀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。

    双手一撑从地上爬起，徐笙猫腰提枪来到时雨身后，伸手将门关上，站直身体，把狙击枪竖在墙边，目光在走廊里的两具尸体停留了一下，接着双手按住时雨的肩膀一点点转动，直到四目相对。

    头发上挂着几块肉屑，脸上一道道痕迹蜿蜒而下，衣服上遍布着各种污秽，时雨的眼神中没有了昔日的活泼开朗，也没有惊慌恐惧，有的只是无尽的思念和彻骨的悲痛。

    “徐姐，我看到爸爸妈妈了！”

    泪水慢慢在眼眶中蓄积，时雨的肩膀开始颤抖，徐笙暗自叹息一声，伸手将自己的学生拉入怀中，左手帮着清理头发上的肉屑。

    “呜呜！我看到爸爸在给我做糖醋鱼，还……还有妈妈在帮我梳头发，呜呜！徐姐，我好难受！”

    几个月一刻不停的艰难求生，很多人都将对亲人的思念埋藏在记忆深处，这种悲痛也许平时看不出什么，直到某一刻，某一个场景，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突然击穿心理防线，所有的情绪倾泻而出，叫人痛不欲生。

    时雨的泪水同样勾起了徐笙的回忆，那遥不可及、杳无音信的父母家人，那午夜梦回时想到的温馨时刻，那清晨惊醒时打湿枕头的泪水……

    “别怕，有我在，还有队伍里那么多关心你的人，一定要坚持下去，我们的家人也正在某个地方盼着和我们相聚，千万不要对他们失去信心。”

    类似安慰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，说着说着，就连徐笙自己都深信不疑，冥冥之中，仿佛真的有一条无形的纽带牵引着她一直向前。

    “谢谢徐姐，我好多了！”时雨哭过一阵，离开徐笙的怀抱，低着头掏出纸巾擦拭着面颊，有些不好意思，看到地上倒着的小丑尸体，上去就是一脚，“都怪你！”

    徐笙借着弯腰拿枪的动作悄悄用衣袖抹过眼角，接着起身说道：“它还是个孩子，不要这么轻易放过它！”

    一句话让时雨破涕为笑，又踹了一脚：“算了，宰相肚里能撑船，我时大人且饶它这一回，下不为例！”

    两人收拾好心情，一起下楼而去。

    ···

    夜幕降临，此次战斗的主战场——泰盛洗浴中心，灯火通明，窗口不断有人影来回走动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几个燃烧瓶从楼内飞出，人为设置了一道二十米的禁区。

    自从白天的试探性攻势之后，战斗便彻底停歇了下来，四周只剩下火焰的“噼啪”声和偶尔传来的爆炸声，尤其是远方几声枪响过后，得知援军受挫，让固守大楼的一方更加坐立难安，都在猜测尸群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。

    “战又不战，退又不退，却是何故？”季成一巴掌拍在窗台上，向旁边的杨耀武抱怨道。

    仿佛楚昭的教训从没发生过，她又恢复了往日桀骜不驯的样子，这句王韬经常挂在嘴边的话，刚好符合她现在的心情。

    杨耀武用右手的大拇指和中指扶了下眼镜，认真分析道：“根据那边传来的消息，这帮丧尸明显是有备而来，兵种之间甚至存在战术配合，我推测至少还有一种我们没见过的丧尸在居中指挥，小丑和那些投矛的都是他的手下。”

    “我就是担心这一点，几个马仔都这么难缠，这老大……”等待未知的审判总是显得格外难熬。

    “外援指望不上，巡逻队的四个兄弟也被拦在外面，我们一直固守大楼……所谓‘久守必失’，这真的不是一个好主意。”杨耀武小心地看了一下四周，发现没人注意，压低了声音，“今天是第一天，尸群外围还受到了冲击，包围网肯定不会很严密，现在突围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机会！”

    季成的手指一下下敲打在窗台上，脑海里的念头一个个闪过，被动防御不是她的性格，可逃跑也非她所愿，以现在的情况来看，即使突围成功也必然会蒙受非常大的损失，因为她的缘故已经使队伍失去了三名成员，如果这次战斗真是由她引发的，还要牺牲更多人的生命，她实在无法面对自己。

    “杨哥，你观察了一天，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？”

    季成没有继续说下去，便是不赞成突围，杨耀武清楚这一点，刚才脱口而出的话确实有些草率，敌情不明，贸然作出决定非智者所为。他没有恼怒，继续开动脑筋，季成的问题从脑子里一过，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。

    “你想去刺杀丧尸头目？太天——马行空了，抛开它的实力不谈，就是碰上个小丑都够你喝一壶了。”

    古今中外，想要孤身一人行刺敌酋成功，大都依靠伪装身份接近目标，最终趁其不备实施致命一击。身为“半人”，他们能瞒过普通丧尸，甚至是以前的精英丧尸，可在小丑这些更厉害的丧尸面前，犹如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鲜明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这么做成功率不高，可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吗？”

    “也许楚队他们早就准备了后手。”

    正如杨耀武所说，整整一天，楚昭一直显得胸有成竹，季成不清楚他的信心来源，只是觉得他有些盲目自信，难道他的杀手锏能应付所有情况？

    还是说即使不成，大不了牺牲手下换取自己逃生的机会？

    丧尸会如他所愿？

    权衡利弊之后，季成果断说道：“杨哥，你到底能不能猜到丧尸头领所在的位置？”

    擒贼先擒王，只要能找到尸群的真正指挥，她愿效博浪一击，为队伍找到一条生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