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火炉依旧在煮，茶香四溢。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蜡烛哔哔啵啵的声音。
李布清了下嗓子，“如今我闯军的困境，在于无法快速拿下陕西，如果照此等进兵速度，猴年马月才能到京师。最可怕的还是人心。天下之人原本以为明廷覆亡指日可待，眼下拖得久了，人心难免思变。到时众人要是以为明廷气数未尽，站到对面去。我们东出之路只会愈加艰难。”
“哎，你说的这些老夫都知道，贫道都知道。”
“那如今的关键，”李布特意卖了关子。
“快告诉贫道，”
“关键嘛，在于。。。”
“快告诉老夫，关键是啥。”
【你他娘不“贫道”“贫道”了？】
“关键是要破开一个点。因为，我闯军虽处困境。可陕西的明军残余更是困境中的困境。我们担心的是进取天下之路受影响，他们担心的是自己小命能不能保住。”
“继续说。”
“别看他们现在扯着嗓子喊：忠君报国。其实不过是无路可走之下，捏着鼻子捡起来用用的。给他们一条活路，他们立马乖乖投诚。”
牛金星不解道，“活路不是给了吗？闯王早就颁下多道御令，甚至允许他们归降后继续统领本部兵马。”
李布冷冷一笑，“你看看我，我当初可是陕西巡抚冯师孔的爱将，西安军务实际上的二把手。如今成了什么。昨天大殿上，吴汝义那种闯军的三等爵，明明和我平级，也敢威胁要宰了我。你再看看秦王府和陕西士绅，都被糟蹋成啥种鬼样。换你？你降不？”
“你说的这些，老夫也都明白。快说关键。”
“关键是闯军这边是一群新晋的土财主，不见兔子不撒鹰。许以高官厚禄纸上画饼他们可以，真金白银送给对面，是要他们老命。李岩上回让人给北边榆林送了两万两，丝毫未见成效。就这两万两，大殿上还吵翻了天。”
“这个老夫知道，我闯军历来如此。你想要闯王拨出一大笔钱那是万万不可能的。”
李布伸出一根手指，“我不要钱，我只要闯王能答应一件事。十八子主神器，乃是道长占卜出来的。”
“没错，十八子对应一个李字。”
“那道长可否再多加一个李字。”
牛金星困惑，“你此话何意？”
“闯王至今膝下无子。”
牛金星听后大惊失色，跳了起来，“你，你，你是想给闯王当儿子？”
“道长勿惊，道长~，注意仙家气度。”
牛金星这才定了定心神，“你这等想法实在是惊世骇俗，老夫可不想陪你去送死。”
“我怎会让道长去送死，我不是想认闯王干爹，而是认干叔叔。”
“干叔叔？”
“没错。”
李布此举是经过慎重考虑的，李自成如今就李过一个亲侄子，自己要是当义子。子比侄亲，那就是不识相，觊觎大位，乃是司马昭之心。别说李过第一个要搞死自己，就是李自成也干不出这等分裂闯军的糊涂事。
但是当干侄子就不一样了，李过是亲侄子，自己是干的。依然在李过之下。既不引起李自成和李过反感，自己又可从此抱住李自成大腿，今后在闯军中就算是站稳脚跟了。
牛金星一番思虑，“干侄子也难啊，就算你能立下不世功勋，可闯王麾下功臣老将太多，很多都是跟随了十多年的。就算闯王愿意，也过不了他们那关的。”
李布微微一笑，轻描淡写道，“那要是来点天命一说呢！”
此话让牛金星醍醐灌顶，“对啊，老夫不就是擅长此道嘛。”
【没错，这就是你的专业。】
“道长可以搞一出预言，就说闯王命里需要有我才能安定天下。然后就派我出去招降明军残余，我到时马道功成，就应验了道长的预言。届时，认我当干侄子也就顺理成章。否则就是违背天意。然后，我当我的干侄子，道长自然就是新朝的天师。”
“妙计，妙计。”牛金星是认可李布能力的，原本是想将李布收于麾下，因此才有多番大殿上出言维护。可不曾想这家伙竟然贼胆包天，想抱闯王大腿，反过来扔给自己一块饵，让自己替他做事，而自己还无法拒绝“天师”这块香饵。
牛金星突然想到点什么，“不对，这其中的关键是你能招降成功，要是不成功呢？”
“这个嘛！道长应该也清楚眼下局势，我们闯军这边伤亡不小，已有厌战情绪。说白了，两边其实都不想打。闯军是不见兔子不撒鹰，怕真金白银砸出去，非但毫无效果，还滋长敌方军力，又伤了己方士气。明军那边则是怕投降后，人为刀俎，落得个下场凄凉。”
“在这个节骨眼上，是买卖最容易促成的时候，就差有人去撮合。”
牛金星抚着山羊胡，一脸沉思，“道理是简单，可是李岩早就在此事上花了不少心思，至今白费银两未见奏效啊。况且，如今你名声早就烂了，谁还信你。”
李布会心一笑，“李岩总共才花了两三万两，对面那么多人，这点钱不过是塞牙缝。何况，撮合买卖得靠熟人，尤其是在闯军声名狼藉之时。至于名声嘛，都是不了解我的人误传的。道长有所不知，孙传庭麾下的不少将领与我还是有点交情的，如今他们流落在外，我去说降最合适不过了。等招降过来后，如今的局面，闯军诸将就算再蠢，也该知道要善待对方的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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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万一要是不成呢？”
“道长，这世上之事哪有万无一失的。即便不成，道长也就是当了回丑角，被人笑两声。可若是成了，那便是一步登天。”
牛金星还在那犹豫。
【看来还得再刺激一下这苟王。】
“按如今的局面，道长怕是这辈子都要被李岩踩在脚下喽。”
牛金星一拳锤在桌案上，“好，老夫就赌这一出。就算没成，不过是被人骂成算不准的江湖术士。”
“可是，贫道要如何向闯王提起此事，才能不被觉得刻意。”
李布微微一笑，“那就要看道长的本事了！”
李布回到府里时，已过亥时。
李布瞧着屋内黑灯瞎火，但他可以肯定那两人肯定都没睡。
果不其然，李布推门进去，迎面两人就抱了过来。
张承喜语带关切，“大人，深夜去和那老道密谈这么久，定是了不得的大事。”
方木兰则是语带哭腔，“你出去前没说要这么久，担心死我们了。”
李布对二人一阵安慰，“牛金星那老道故意摆架子敷衍我，不过好在事情谈的顺利。”
“承喜，让你爷爷准备几十石粮食，送去甘肃，交给河南总兵刘永福的人马，就说是孙靖忠送的。”
“承喜记下了。”
李布又特地嘱咐道，“粮食不用多，哪怕只是送个十石，行事低调最重要，这是我拿来当见面礼的。”
“承喜知道了，大人是要去甘肃？”
“没错。河南总兵刘永福，也曾在潼关孙传庭账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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