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阳门外，学子此刻肃静无比。
大家都激动地望向皇上，听着皇上说要开恩科的事情。
平时殿试三年一次，开恩科，就说明他们这些读书人，又多了一次博得进士之名的机会！
“朕开恩科，是朝廷需要有才之士。”
皇帝萧云州道，“朕扫清污秽，等待良臣！”
郑其儒低着头，握紧了拳。
他已经想好了，如果皇帝厌恶他长相，殿试不录用他，他就去做教书先生。
教一些寒门孩子读书，让他们去做他郑其儒想做却不能做的好官！
“老郑！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不听？”
“快看，皇帝好像又在对着你点头。”
“？？？”
郑其儒无奈看向同伴。
骗他一次还不够玩乐？
郑其儒不悦看向同伴，“休要拿皇帝胡说——”
他根本不敢抱有期待。
因为期待越多，就失望越多。
他脸上的胎记，平时就连他亲娘都不愿多看他一眼，街坊邻居更是避着他走。
皇帝是什么人？
会对他这个丑八怪另眼相看？
他一身补丁旧衣，身量偏瘦，又有些黑矮，脸上还有显眼醒目的瑕疵。
“哎你倒是往前面看一眼啊！”郑其儒朋友快要跳脚了，狠狠掐他一把。
郑其儒这才不情不愿地痛苦转头。
一转就愣住。
皇帝，萧云州，抱着小格格，高高在上，真的——在对他笑！
眼中神态温和！
“都回去好好温书罢。”
“金榜题名，朕等着你们。”
皇帝与众学子说着话，但微笑的眼神却好似穿过众人，落在他身上！
皇帝眼中，没有鄙夷，没有厌恶，没有不喜……
只有期待！
郑其儒张嘴，一个字的声音都发不出。
他的胸口，仿佛被滚滚热流淹没！
萧楚楚听到了系统的提示声，顿时眉开眼笑。
“恭送皇上！”
“学生必当竭诚相报！”
“学生愿报效朝廷，今日回去便温书！”
学子们也纷纷如梦初醒。
皇帝萧云州这才满意地点头，将闺女看中的几个学子都记住长相，才重回宫中。
一直到他轿辇离开，学子都自发跪地不起。
许多人甚至眼中都带了泪。
“我们今日错怪皇上，盲目聚众闹事，皇上也没怪罪我们。”
“我刚看到江大人狗屁不通的文章，还以为我们这几个带头闹事的举人，要被侍卫抓起来了。”
“哎，皇上是真的爱才宽厚啊！”
萧云州美滋滋地听着学子的称赞，回到宫中就立刻宣布，罢免今日考核最末尾的十人。
然后提拔了十个考核不错的臣子，升迁。
事毕，萧云州随手翻阅一沓卷面，就目光扫向柳家老爷、富察阁老。
“柳文昌，你协同富察阁老，主持这届恩科。”
说着，萧云州就面有感慨，看向百官。
“柳文昌，入吏部不到五日，却熟知吏部条例，若尔等都如他一样克忠职守，朕也不必费功夫考察你们。”
“……”
百官沉默了。
柳家老爷都有点脸红，“哪里哪里？”
上次‘潘治水，应如何’的皇帝问话，被外孙女点拨之后，他就知道了皇帝喜欢官员在其位谋其职。
萧云州是个务实的皇帝！
他喜欢修道，所以没工夫跟百官扯淡，不绕弯，希望百官都能把自己位置上的职务做好。
所以，柳家老爷这几天在家，拼命学吏部的事。
没想到，熬了四个夜，全背下来后，果然通过考验，还被皇帝表扬了！
萧楚楚都忍不住看过去，同情地望着外祖一把年纪还要拼命，她真的很佩服。
萧云州听得都动容，“都散了吧。”
转身，他就低声吩咐魏正，赏赐柳老去与柳嫔用午膳，一家人团圆。
“皇上，您忘了，柳嫔娘娘一早就出宫做冬衣去了。”魏正笑道。
皇帝一怔。
“昨日柳嫔娘娘制成了五百件冬衣，送往流民处。今日马不停蹄又开始制第二批了。”魏正及时汇报柳嫔的进度给萧云州知晓。
萧云州更为动容。
柳家一家都是上进的啊！
“那就恩准柳嫔今日回家小住一夜。今日柳老沐休，正好让他们一家子团圆。”
萧云州格外开恩。
萧楚楚一瞬嘤嘤闹腾。
萧云州哭笑不得，轻点了下宝贝小格格的鼻尖。
“魏正，去准备布袍，朕批阅完今早的奏折，就微服私访小半日。”
萧云州微笑。
臣子沐休，他还要继续办事。
但今日也可以给他自己放一个小假期。
“嗯，先别告诉柳家人，朕要给他们一个惊喜。”
魏正震惊。
皇上要去柳家住！？
他的个老天爷啊！
柳家是真得了圣心！
“奴才这就去准备。”
*
正阳门，柳老接了协理恩科的圣旨，就准备出宫了。
其他官员也与他同行，路上不少人都想与他搭讪。
“文昌兄，去小酌一杯如何？”
“沐休还剩半日，不如去听曲？”
富察阁老、皇后一党的都察院洪兴，看着柳老被众人包围，表情似笑非笑。
皇帝之所以重用柳家，与柳家背后干净，没有结党营私有很大的关系。
柳文昌如果与其他官员走得近，那与他们富察家、皇后一党佟家又有什么区别！
富察阁老乐得看热闹。
洪兴更是在旁边目光闪烁，摩拳擦掌，准备参柳文昌一本！
马上就要主持恩科，录用进士，他竟然与百官沐休去喝酒！？
这是堂而皇之的拉关系！
但他们正期待柳老犯错，就听他正言辞地拒绝。
“抱歉，老夫要回家去。拙荆近日忙着做冬衣，老夫要赶回去做饭。”
“？？？”
一群大臣都听呆了。
啥？
柳家家里饭菜是柳文昌，四品官员，兼任三品官职的朝廷大官做的？
柳老一路婉拒，爬上了门口租的老年马车，啪嗒啪嗒慢跑着回家了。
“下次沐休，老夫也做饭给你们吃。”
大臣惊呆了。
正阳门外的路边，还有个人也看得呆滞。
不是别人，正是样貌有瑕疵的自卑学子郑其儒。
原来，皇上真的任人唯贤！
不问出身，不问样貌，不问……妻管严否？
“皇上万岁万岁，万万岁！吾必当竭诚报效！”郑其儒激动。
“？？”
正被皇帝爹抱着走入柳家小院的萧楚楚，满脸茫然。
更茫然的是，皇帝萧云州。
他看着柳家狭窄小院中，边翻炒大锅菜、笑眯眯伺候妻女、边口中念念有词背诵吏部条例的柳老爷，瞠目结舌。
皇帝都不知道该震惊哪一个。
君子远庖厨。
自古都是女子三从四德，伺候夫君才是。
怎么柳家是反过来的？
萧云州瞪眼，很快看到柳嫔的嫡亲大哥，拿着手上的面团，出来给他请安。
这一家子怎么都……男人做事？
皇帝惊呆了。
萧楚楚却是心中感慨，
萧云州瞠目。
破案了，破案了！
他不仅幼时少睡，平日就连衣服都是太监帮他穿的啊！
皇帝萧云州，悟了。
他顿时痛心疾首啊。
他智商没上九十，原来是有原因的！
“嗯，柳嫔，嗯，你坐着别动，朕自己倒茶。”
“？？？”
“大胆，魏正，把椅子放回去，朕……自己没有长手吗？”
“？？？”
柳家院子里，一片静默。